三个小时,是有些急迫,但看在那大笔的钱财面子上,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
比瑞匆匆离开金家,刚刚一出门却看到了那一头顶着金色头发的脑袋,他眉眼之中闪过一丝疑虑,却没有折身。迎面而来的,是金云豪的左膀右臂,逆风。
比瑞道:“中尉,好久不见。”
“将军,好久不见。”逆风行了个军礼,笔直的像一棵白杨树。
比瑞回了他一个礼,指着刚刚进入主屋的男人:“那是什么人,我觉得有些面熟。”
逆风没有隐瞒:“魔手党的里奇教父。”
比瑞冷下声来:“他这是胡闹!”
逆风叹了口气:“老板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如果军部对他不信任,他还留着做什么?我想将军应该也能体会这种感受吧。当初将军在战场之上,您的上级用家中妻儿威胁于您,您也是不堪忍受。”
比瑞没有说话,转过身去:“告诉他,不要乱来,军部不允许出现叛徒。”
“将军,容我告诉您。”逆风诚恳地一笑,“对于老板来说,夫人就是他的命。”
比瑞一怔,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忽然想到当初乔治的身亡,又想到这四年来金云豪的杳无音讯,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
金云豪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为的是还金家一个大恩,却不知为何会教出一个这么固执的人,或者他本就不该属于军队,但是如果不将一些责任强加于他身上,这样的人不受控制,那才是最危险的。
“我觉得你可以离开金家了,回到军部。”比瑞权衡了一番,凉凉地说,这话显得稍微有些底气不足。
逆风嘴角噙着常年嗜血之后的笑意:“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他的话,给了比瑞重重的一击。
他想不通为什么逆风、逆云等人会死心塌地地跟随金云豪,当初的逆战又是为何而亡,虽说他已经做好了逆风不答应的心理准备,但从逆风嘴巴里说出那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千斤的石头压在他胸口之上。
这些人都是他培养出来的,金云豪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他们心悦诚服。
比瑞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笑地转过身,挺拔的身躯在空旷的环境之下,偶尔几片银杏叶子凋落下来,越发显得他孤寂无依。
楼上的落地窗正好可以看到这一幕,鹰凖的双眸盯着楼下的两人,眼底升起一抹不寻常的黑暗。
男人转过身,睇了一眼靠在门边的杰维斯:“来了。”
“说。”
“我需要借助你做诱饵。”
“行。”
他没有多问,仿佛这默契与生俱来,只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次的合作仅在于伊娜的安危。
杰维斯从他书柜对面的水晶台上取下酒杯,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优雅地小呷了一口:“我不懂,一个不喝酒的人怎么会藏这么多酒。”
“他们喜欢。”
杰维斯挑了挑眉,随口道:“真是护短。”
“我没有听错,金家老大说和我相似,真是被雷劈了。”杰维斯夸张地摇摆着双臂,他们之间好像从未发生恶劣的报复一般,许久他安静下来,整个氛围也被他带动跌入冰冷的低温之中:“逆战背叛了你吗?”
这一句话触及到了金云豪的底线,他原本柔和的轮廓被锐利取而代之,这样的神色充斥着暴戾和狂狷,宛若罗刹一样稳稳当当地坐在皮椅之上。
他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杰维斯。
杰维斯没有丝毫惧怕,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两个同样处于世界顶端的男人相互的对峙,稍有不慎就会触及战火。
一黑一白,谁胜谁负,终究是个未知数。
“里奇教父!”逆风在外面听到这话的时候匆匆而来,正要开口,却被金云豪的厉声喝止住:“忘了规矩吗?”
逆风垂下头:“对不起,老大。”
“领罚。”
简单的两个字从金云豪嘴巴里蹦出来,挑起了杰维斯的好奇心,金云豪护短那是众所周知,所以基本上没人敢动金家人,但如果没有森严的家规如何控制这些出去就能引起动乱的能人,所以他们的处罚是什么,杰维斯很有兴趣。
逆风走出书房的时候,后面跟着杰维斯,逆风睇了一眼杰维斯:“教父有兴趣?”
“嗯哼。”
逆风摇摇头,忽然话锋陡转:“我能不能请教父日后不要在老大面前提及逆战?”
杰维斯漫不经心地摸了摸鼻头,漫不经心道:“凭什么。”
他说的是凭什么,而不是为什么,这让逆风很为难,他没有资格去命令魔手党的教父,更没有资格。
“哈!开个玩笑嘛!你们金家的人怎么都冷冰冰的。”杰维斯笑了笑,一脸的戏谑。
“那逆水……”
“够了啊。”杰维斯打断逆风的话,冷冷地瞟了一眼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教父的脸色铁青,正如刚刚逆风自己说的,不希望有人在金云豪面前提及逆战,虽然杰维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站在他这边,又与他何干。但如果有人想为逆水求情,那他做不到,就算伊娜说这话,兴许他也不会答应。
是了,兴许。
他很庆幸,伊娜从来没有说过这话。
自从伊娜见着了金云豪,再加上那一次在秦皇陵之下的同生共死,偶尔杰维斯也能感到她的不同寻常,也许是忌惮,也许是害怕,呵,害怕。害怕伊娜忽然提及当年的事,害怕伊娜开口让他放过逆水。
原来,他竟也有这样的不信任伊娜的时候。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哪儿还有逆风的身影,不由得低低咒骂道:“臭小子。”然后回廊上就看到顶着一头柔软金发的男人正挨个地寻找着所谓的处罚室。
整个回廊都阴沉沉的,丝毫杂音都没有,他的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摩擦的声音,低沉而悠扬。
约莫半个小时,才看到一个人影子从其中一个房间走出来,有气无力,身上的白衬衫都被打湿了。
杰维斯快步走上去,朝着他肩膀就是一拍:“臭小子……”
“啊……”
杰维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逆风杀猪一样的叫声,他这才觉得逆风不大对劲,衬衣被汗水浸湿之后有些透明,他背后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印子,有警棍那么粗。
额……
逆风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朝着那屋子里面的人说:“实在没忍住,下次注意。”
里面穿着白袍子的人点点头,那人约莫半百的年纪,面色红润,脸上还带着一种病态的笑意,看的杰维斯背脊发麻。
“这么不中用,才几下呀。”杰维斯一手扶着逆风,两人努力平缓着步伐,看起来像难兄难弟。
逆风白了一眼杰维斯:“你试试?整整十棍。”
“才十……”杰维斯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十棍?不是十下吗?
逆风被杰维斯扶回了房间,医生来上了药,他才松了一些,声音都有些无力:“打断了十根棍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杰维斯随意地靠在墙壁上:“你不会反抗吗?”
“老大是为我们好。”
这点杰维斯不反驳,这还算轻的,要是被敌人抓住,那种滋味才叫不好,生不如死。
杰维斯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墙壁,忽然顿住:“以你们对中情局的了解,如果抓到我们魔手党的人,会怎样对付?”
逆风瞅了一眼杰维斯,一脸“你明知故问”的样子:“当然是……”严刑拷打,无所不用其极。
逆风愣了三秒,就要下床:“我要去告诉老大。哎呀!痛!”
杰维斯按住逆风,一不小心就扯动了他的伤,痛得他龇牙咧嘴。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杰维斯冷冷地说着,“他着急却也能保持这样冷静,我以为金云豪遇上伊娜之后就成了只会争风吃醋的小男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语罢,颇有深意地扫了一眼逆风,淡淡道:“如果我是你,最后现在把伤养好,指不定分分钟之后就要上战场了。”
逆风点点头,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杰维斯,杰维斯睨了一眼:“还有事?”
“额,教父,这里是我的房间,我要休息。”
杰维斯这才环顾了下四周,嘿嘿一笑,赶紧出去。
回到长廊,望着尽头的阳台,他从容地走过去,那抹冷峻的身影站在阳光之下,有阳光的地方必定会有阴影,而他的存在看似光明,实则黑暗。
“接下来怎么做?”杰维斯慢吞吞地走过去,眼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有一排银杏树,偶尔风起飞扬,树叶簌簌落下,如断翅蝴蝶翩然坠地。
金云豪双手撑在栏杆之处:“等。”
他少许无奈,脸色越发显得难看。
杰维斯一笑:“这就是你的回答?金家老大居然也有这样无奈的时候?呵,我算不算是三生有幸,能看到你这幅样儿?”
金云豪没有说话,杰维斯又道:“容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有黑就有白,你涉足军火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他眯着眼,听着杰维斯的话,唇边不经意浮现一丝笑意,正在他要开口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这个铃声是专属,他微微蹙起眉,接起:“说。”
“老大!查到夫人的下落了,在国安。”
“你的身份暴露了?”金云豪的眉皱的很紧,他们一般都会用密码进行交流,为的就是防备着电话被人窃听。
那边沉默了一阵:“没有。”
金云豪的眉舒展开来:“你的忠心我知道,你是我的左膀右臂,记住,要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