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何景仕坐下来,想了很久,似乎压抑在心里的往事,需要找一个宣泄口。这么多年,麻痹的内心,到底还是痛苦着的。
“如果不是那张被我妈妈藏得很好的照片,我根本不知道有你。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安心在这里过着悠闲的儿子,而我妈妈却要在生命的最后与病魔作斗争。”
是啊,以甄月枝的性质,怎么会主动说起他呢!她恐怕,恨他都来不及吧。
“是我对不起阿月。”
何景仕双手遮住了脸颊,声音变得异常嘶哑,看得出来,他在竭力忍耐自己的情绪。
“阿仕,怎么办,我爸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年轻的女孩坐在河堤上,焦急的对他说道。
“阿月,你相信我吗?如果相信,那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少年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好,我跟你走。”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就答应了,天涯海角,随他一起出去闯荡。
这件事,他们并没有瞒着好友——苗秀。何景仕家里很穷,穷的连车票都买不起,而甄月枝虽然不愁钱花,但是甄父知道自己的女儿瞒着他和穷小子何景仕在一起之后,就截断了她的经济来源。两个人身无分文,还是苗秀将两张车票送到了他们手中,并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部给了甄月枝。
离开的那天,还是苗秀去甄家将甄月枝约了出来的。为此,两人都很感激苗秀,想着将来发达了,一定要回来报答她。
可后来的日子,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顺风顺水,自然而然也和苗秀失去了联系。
初来大城市,俩人都没有什么文化。好在何景仕比较卖力,一天打几份工,几年下来,两个人总算积累了一点小积蓄,而何景仕也渐渐有了体面的工作。
可是好景不长,何景仕再一次投资中,被合伙人所骗,前期的资金全部赔进去了,只剩下甄月枝的生活费。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开始觉得,生活的艰难,不是只有两个人相爱就能解决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争吵,原因就是甄月枝不肯拿钱给他去赌博。
“你这个婆娘,吃的用的都是我的,就那点钱,老子不稀罕,你别后悔。”
何景仕终于忍不住,对她发了脾气,并且在当天晚上,卷走了家中的积蓄,悄然离开了。
甄月枝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她甚至傻傻的追到了车站,而那个男人早就坐最早的一班车离开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留下,可他心里却默默说着,等他赚到了钱,一定要回来像她赔罪认错。
说到这里,他已经哽咽的泣不成声了。时光对他并不温柔,他想要弥补的亏欠,终究是没有了机会。
列车到达A市,阴差阳错,他救下了陈家的千金。而陈媛自小对英雄救美的故事十分喜欢,自然而然就爱上了这个男人,只因为第一眼的遇见。
陈老拗不过自家女儿的喜欢,所以也赞成了这门婚事。不过条件是何景仕必须入赘陈家。陈老毕竟不像自家女儿那么单纯,他派人调查过何景仕,但因为他改了名字,所以也没有查出个什么。
这么多年,陈媛对何景仕也是无微不至,给了他金钱和权势,这恐怕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可他心里,早就住下了一个人,陈媛再好,也抵不过和自己共患难的糟糠之妻。奈何陈老对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好几次他想回去,都被陈老悄无声息的拦下来。
陈老爱护自己的女人,这是理所当然,所以告诉他如果继续这样三心二意,那他陈家不介意将这个女人接过来。
何景仕自然知道陈老的意思,为了保护她,也为了尽快壮大自己的势力,这几年他都是安心打拼,对陈媛也十分体贴,这才让陈老慢慢交出了权势。
陈媛是无辜的,他不想再伤害她,而且她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何景仕回去找甄月枝的计划,一次一次被搁浅,没想到最后成了天人永隔。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他走了以后,甄月枝每年的那一天,都要去火车站呆上一整天,寻寻觅觅,就好像他会突然间出现,告诉甄月枝,只是跟她玩了一场捉迷藏的游戏。直到五年前的那一天,甄月枝照例去火车站等他,却带回来失忆的甄颜。可能是身边有了一个人,生活多了一种颜色,甄月枝已经慢慢清醒,接受了被抛弃这个事实。
所以,甄颜每次问起自己的“爸爸“,都会让甄月枝十分恼怒。因为当初不顾一切跟着他出来,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已经没有颜面回去面对甄父了。
“权势,真的那么重要吗?”
甄颜也已经哭成了泪人,靠在林木深的怀里,责问何景仕。
“你不会明白,当你最爱的人,为了给你做一碗红烧肉,自己却舍不得吃上一口的那种感觉。她从前过着的是饭来张口的日子,却要跟着我下厨做饭,还要为每日的柴米油盐担忧着。我太虚荣,也太自傲了,我以为凭着一双手,就可以给她好的生活,可是钱被骗以后,我真的是害怕了。害怕自己让她失望,也害怕不能兑现当初的承诺。”
“可你有没有问过她,到底喜不喜欢那样的日子?你就自私的离开,自私的替她做决定,还带走了所有的积蓄,你就不怕她活不下去吗?”
“当时没有顾虑那么多,我想着最多一个月,就可以给她汇钱回去的。”
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他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么艰难的日子,甄月枝独自一人是怎么过的。而她,竟然没有再嫁。
“我妈妈,她每天都沉浸在麻将桌上,不分白天黑夜的打牌。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自暴自弃。现在才发现,她不过是想找点事做,打发这些难熬的时光。所以,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她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个当初抛弃了她的男人。真是可悲之极。”
这一刻,甄颜是同情甄月枝,她不过是被生活戏弄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