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周奇奇提出要去看看周国涛的时候,陈一肖沉思了一会儿说好。但当周奇奇提出要单独去看他的时候。陈一肖怎么都不同意,虽然在监狱里周国涛不会对周奇奇怎么样,但有时候心里的伤害要比身体上的伤害来的大许多。
最后在周奇奇的再三保证下,陈一肖才勉强同意。提交探监申请后的第二天就被通知审核通过了,周奇奇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但看着禁闭的书房房门,她就知道,肯定是他找人给自己走了后门。
陈一肖把周奇奇送到门口,反复叮嘱,才看着周奇奇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周奇奇在狱警的带领下,见到了面容憔悴,胡渣满布的周国涛。
周国涛自嘲一笑,语气中的忿恨却暴露了他真是的内心。
“呵呵,来看我有多惨?来替你妈说句活该?”
如果是在那渴望父爱的时候,周奇奇听到这话可能是会伤心。但现在的周奇奇早就过了那年纪了,她还真没有多少感觉。
为何血脉相连的人,最后却变到现在这样的麻木不仁?
“你想多了。你对于我妈来说不过是个人渣,这年头谁没遇到这么一两个人渣呢?是我自己来见你的。”
听到不是周妈妈让周奇奇来看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有那么点失落呢?周国涛从进来之后就想了很多,他不愿承认自己做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想出人头地,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他哪里做错了?
“那你来干什么?”
“有些话心里藏久了,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说了。”
“什么事。”
这个女儿虽然自己亲生的,但周国涛对她的印象只有小时候那惧怕的眼神。还有之前那次和陈一肖一起时的神采飞扬。他自以为可以拿捏住她,但到头来却败在这个丫头片子手里了。
周奇奇看着他的脸庞,突然笑了。自己真的长得很像他啊!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否认,就能否认的了的。
“父亲,传宗接代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么?”
“当然!”周国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为什么?”
“当然是……”
但周国涛突然回答不上来了,传宗接代是为了什么?把自己的姓氏一代代传递下去?还有什么?
看着他语塞,周奇奇单手托腮,直视这他的窘困。
“小时候,我挺怕你的。因为你不喜欢我,别否认。小孩子的感觉是最准的,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你不喜欢我,我就尽量不在你面前出现。当奶奶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骗我奶奶只是睡着了。当我知道奶奶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们不想我知道我就不知道。奶奶的葬礼上,我捧着奶奶的灵位。你带着徐云丽和你的宝贝儿子出来了,你一把抢过我怀里的灵位递给你的儿子,他脸上的嫌弃厌恶我倒现在都记得。这是我的奶奶,为什么要给他,他有什么资格露出那脸?这是第一次我从唯唯诺诺的一个乖乖孩子,变成了会怒骂会动手的坏孩子。但妈妈却没有责怪我,她拦住了想上前掌掴我的你。这是奶奶的遗愿,只有我有这个资格做这事。而那人和她的儿子,奶奶是不承认的。”
周奇奇一口气说完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她看着脸上有点崩盘的周国涛。有些事她不希望陈一肖知道,他会心疼。所以她坚持自己来面对周国涛,这是他欠下的。
周国涛没想到周奇奇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记得这么多事情。他还记得,当他把自己母亲的灵位抢过来递给儿子的时候,儿子尖叫着说:“我凭什么捧这东西,我不要,幼儿园的同学说这是不干净的东西。”还狠狠地摔了那灵位。
为什么那时候自己没有觉着愤怒,反而抱着哭闹的儿子,耐心的哄着呢?他也还记得当时几个姐姐的脸色,当他发达之后从小照顾自己的姐姐也和他彻底断了联系。
这还不算完,周奇奇继续说道。
“我健健康康地长这么大,不是你的功劳。你真的没有资格要求我去孝顺你这位父亲,在我渴望父爱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医院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在哪里?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来看你么?我妈说她和你早就两清了,陈一肖是我不让他来的。上次争执,他知道我差点死在医院的时候,他抱着我哭了,他以为我睡着了不知道,但我其实醒着的。”
“别拿什么血浓于水这种话糊弄我。教育我的是我母亲,疼爱我的是陈一肖的母亲,照顾我的是陈一肖。这两人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却陪伴我成长。我该谢谢你的抛弃之恩,才能有陈家的出现。才能让我无忧无虑的长大!谢谢您!”
“我……”
周国涛张了张嘴巴,沙哑的嗓音,却说不了更多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是不是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是不是现在觉得亏欠已经多余了?是不是现在想说抱歉已经来不及了?
“我要结婚了,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将成为一个母亲。你知道么?我还没和陈一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过,我不会让以后的孩子过和我一样的日子,我受过的苦我孩子不能受。但真好,以后我孩子的父亲是陈一肖。我想我的孩子会很幸福的,所以真的谢谢您。让我可以遇见他!”
说完之后,周奇奇已经站起身,转身离开。
周国涛在周奇奇握住门把手的那瞬间,嘶哑地说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深深地烙进了周奇奇的心里,她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没有回头,却说道:“没关系。”
是的,她要的只是一句他发自心底的抱歉。抱歉让她没有父亲,抱歉让她的童年没有父亲,抱歉让她的母亲孤寡一人,抱歉对她们的伤害,抱歉他的自以为是。他真的欠他们一句对不起。
周奇奇握住门把手,打开门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