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例会时间,老板好一通吹毛求疵,我们个个态度端正,内心十分崩溃。散会以后,小蕾低声抱怨,“不就是想逼我们下乡做服务么?老子还就不去,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因为公司的厨娘是四川人,开口闭口老子如何,我们个个运用的很是娴熟。“老子也不去,上次方怡那个老公,给我恶心的够够的,当时老子就发誓再也不下店做服务。”
我们边走边小声嘀咕一路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陈晨。”
我寻声看去眼前一花,方怡俏生生站在接待台旁。莫非曹操是飞毛腿,这边说完人就到跟前。匆忙和小蕾交换一个眼色,成功捕获到她眼底的幸灾乐祸。
好在我久经风雨处变不惊,端着笑脸迎上去,嘴里招呼道:“方姐,好早,我们刚开完早会。”走到跟前,亲热的抓住方怡的手,把她带到会客厅坐下,“从上次去你店里服务到现在,可是好久不见了,我都想你了。你坐一坐,我帮你泡杯茶,姐姐的规矩还是玫瑰吧。”
方怡是我的老客户,性情温和,待人和善,店里气氛好生意做得也不错。她反手握住我的手,“别忙,你先坐下,姐和你说个事。”
我咯噔一下,莫名心惊,难道那件事她知道了所以兴师问罪来了?我细细打量她的脸,眼神一如往昔亲切。我依言坐到她身边,故作镇定揽着她的肩膀,亲昵得问:“什么事啊?我最愿意为方姐效劳,不要客气,随便说。”
方怡显然被糖衣炮弹迷惑,笑的眉眼不分,握住我的那双手又加三分力气,“你呀,我就喜欢你这样和顺嘴巴甜的丫头,第一回见就觉得咱两个对缘法。几年相处下来,越发喜欢的不行,奇怪的是我家老张也夸你呢。”
我嘴角一抽,那张笑脸眼看撑不住了,眼珠转了转,看向桌上那朵康乃馨。十天了,居然还鲜活的一如刚买回来的样子,香水百合就不行,我们老板实在是个睿智的吝啬鬼,省钱都计算到花期。
方怡的容貌性情跟我们老板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唯独在老公这一项上惨败,偏她不自知总拿出来献宝。话说半年前我去她的美容沙龙做促销,活动做得很成功,庆祝会上第一次看到她传说中才貌双全的老公,长得人模狗样衣冠楚楚。
筵席结束,我回到店里打理行李。方怡敲门进入,笑模笑样恳求,“我家老张工作压力大,肩颈腰椎都不太好,你手法好用精油给他活活血好不好?”
纵然吃人嘴软,但是让我给男人做护理感到十分为难,拒绝道:“手法我毫无保留全交给你店里美容师,她们都可以的。”
方怡脸上没一丝被拒绝的不快,“可是她们都下班了,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不就是想避嫌么?姐姐在呢,不会有事的,就这一回好不好?”
她温言软语,我不好过于得罪,只好随着她来到房间。我没有城府,方怡又是熟悉的,她老公配合着说几句闲话家常,气氛极为融洽。
直到他指使方怡出去帮他买烟,我都没丝毫多心,言辞恳切的说:“肌肉粘连很常见,现在人出门坐车,活动的太少,有时间还是多运动的好。”
他神来之笔凑一句,“和情人做 爱算不算运动。”
我僵住,只觉全身血液都往脸上汇聚,滚烫一片,对上他直直看过来意味不明的眼,咬着牙说:“老子不知道,这事得问你妈。”说完转身就走,这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如今方怡说她家老公夸我,我如何能相信这夸里有一分真情实意。“方姐,我还是去给你泡杯茶,咱有话慢慢说。”
方怡扯住我的手不丢,“别忙,我马上就走,约了朋友还有事情要谈。你今天下班有安排么?”双眼明晃晃看着我,神情和善中带着喜悦,不像是坏事。
我回道:“没事,姐姐直说。”
“我姨家的表弟托我给他介绍女朋友,我第一个就想到你来着,年龄相当,他事业做得好有房有车,人长得也不差,就是个子不太高。给姐个面子,今天见一见咋样?”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不是不给姐姐面子,你知道我是从小城市来的,总还要回老家生活,怕是不行。”妈妈过世以后,父亲重组家庭,我从老家来到这座城市漂泊,就像一根浮萍,目前为止还没想过安定下来,嫁人就更没有想过了。
方怡脸一板,“我们家没有门户之见,何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都是跟着饭票走。好了,我都大包大揽应下了,我和表弟下午来接你。”自顾自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订单,你下班之前把货备好等着我。”
我伸手接过,方怡站起身随手整理一下裙角,向外走去。我硬着头皮送客,心里五味杂陈,苦中作乐把自己比作和亲的公主,为一些蝇头小利抛头颅洒热血的,越想越是悲怆。
方怡上电梯那一瞬看出我的神情不对,伸手拍拍我的脸,“高兴成这样,早知道我早些给你介绍了。”说完明媚一笑,施施然离场。
我捏着订单几步走到洗手台,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小蕾凉凉的说:“再照也不会变出一朵花来。”
“我这表情看着很是喜庆么?见鬼的喜不自胜,我怎么半点也瞧不出。”
小蕾注意力转移,从我手里抽出订单,略一浏览,“还行啊,足够晚上带着大家唱K。”
“算你的好了,不过晚上你替我相亲去。”
小蕾皮笑肉不笑,把单子丢给我,“这个代价有点大,我会为你祈祷的。陈晨,记得完好无损回来。”
我摸摸鼻子,懊恼的说:“你说的我好像案板上的肉,随便被人切一样的,我有那么没用么?”
小蕾显然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致,转身走开,“你若有用,就不会自己吃亏还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连夜落荒而逃。”
忙碌的时间飞快,转眼到下班时间,我接到方怡电话,她果然带着表弟在公司门口等着。我求助的眼神一一望过去,往日愿意两肋插刀的好友纷纷表示有事,在我幽怨的眼神里迅速逃离。
我磨磨蹭蹭下楼,一眼就看到笑容满面的方怡还有她那个表弟,个子何止是不高。我硬着头皮两脚腾云晕乎乎走过去,方怡熟络的挽住我的手臂,对着她表弟说:“这是陈晨,很漂亮是不是?”
我顿时浑身不自在,我的长相属中等,用中国人含蓄的说法属于第二眼美女。对于这个很漂亮接受起来十分困难,接着听到方怡继续道:“这是孙健科,我表弟,很能干的小伙。”
孙健科一张脸长得有些着急,眉眼周正,皮肤却不太好,额头隐隐有抬头纹。嗯,这长相搁在古代,是一张忧国忧民愤青的嘴脸。因为我是做化妆品的,看人的角度与旁人略有不同,多少带些职业病。
显见的他对我第一眼印象不错,笑意满满招呼,“陈晨你好,早就听表姐说起过你,就求着她安排见面,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漂亮。”
我低下头盯着脚尖,不笑还罢了,这一笑孙建科眼角眉梢的纹路能夹死蚊子,见鬼的年龄相当。心里已是百般不愿,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时候哪里找条退路给我呢。
方怡在我耳边打趣,“是害羞了么?”
我红着一张脸很是悲愤,害羞个毛线,我就是华容道上的关羽,进退不得,左右为难。
孙建科十分擅长趁热打铁,“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表姐,陈晨,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拿车,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一等孙健科离开,我抬眼正色的对方怡说:“方姐,我绝对不允许我男朋友没有我高,你好意我心领了,我这就回去了。”说完转身就想逃。
方怡急了,一把扯住我,“人家大老远过来,你好歹吃个饭互相了解一下,做不成恋人做个朋友也行啊。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和人交代。再者说男人最重要不是皮相,而是实力,我表弟年纪轻轻的,事业财力兼备,除了身高不够,其他方面可都是个中翘楚,甩他们同龄人几条街不成问题。”
这不是牛皮糖哲理么?答应见个面,见过还甩不掉了。“方姐,我有我的标准,真的没戏何必多吃一顿,浪费人家钱财呢。”
我要走方怡要留,推推拉拉中孙继科开车过来,方怡脸色很有几分难看,“陈晨,姐姐一直把你当妹妹一样照顾,当我求你这顿饭的面子给我好不好?”
我看方怡神色,大有我说不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想起她几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到底不能把事做绝。暗自咬牙,眼风一扫看向车子里的孙健科,说:“方姐,我答应你,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方怡大约也察觉到有些失态,勉强一笑,“这媒人的活不好干,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自找苦处的差事我也是最后一次。”
那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艰难的回到家,刚刚抱起小美,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到家了么?”
我反应慢半拍,努力回想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淡淡问:“你是哪位?”
低笑声中,那人提示道:“我们今天才见过的。”
我被这故作亲昵的我们雷了一下,明明嘱咐方怡不要告知电话的,她半句都不听。“哦,是你啊,我到家了。”
“对于我们的发展,你有什么打算?”
我半晌无语。
“我的意思是那个工作薪酬不高,还很忙碌的样子,不如别做了,来这边我养着你好了。不过你们女孩子闲着是非多,不如来我公司帮我打下手,顺便培养感情。”
我终于找到舌头,连声拒绝,“不不,我不要辞职,我喜欢这个工作。”
“实在喜欢也行,我开个跟我表姐规模一样的店你来打理怎样?”
我急了,隐晦地说:“我在这里挺好,哪都不去。”
“那我想你怎么办?”
老天,这人有多自信自我感觉有多好,这么明显的拒绝听不出,“我准备睡了。”说完果断挂掉电话。
洗漱完毕我先把小美的毛吹得像个毛球一样蓬松可爱,然后开始打理自己的长发,接着一人一狗摊开四肢躺在沙发上。今天也没做重体力的活,可就是累的不想动,也没心思玩游戏。
看看时间,马上到电视录播的比赛时间,突然想看看华轩,小维,殇诚现实里的样子。打开电视,短暂的广告,主持人几句开场白之后,请上来四个选手,居然是殇诚和夜雨,如眉和战车。
我先注意到殇诚,主持人采访,“现在比分是零比二落后,形势很严峻,请问您有没有信心拿下这一局,力挽狂澜。”
殇诚修眉朗目,算不得多帅,胜在气质清贵,把一旁的搭档夜雨生生衬托的乡土气十足。他扬眉,黑亮的眼里满是自信的笑,“当然,我们队虽然暂时落后,可是高手都在后面压阵,取胜完全没有问题。”
我随着他掀起的嘴角笑起来,这人,永远都是死鸭子的嘴硬邦邦的。如眉显得有些紧张,主持人采访的时候她不住看战车,战车只好说的多一些。如眉人如其名,温婉如眉,秀气清新。
比赛间隙有讨论时间,殇诚一贯咄咄逼人,偶然与如眉对视,也毫不收敛,这两人怎么可能是一对?因为是录播,早从殇诚那里知道结果,所以看得时候不太走心。如眉是真的紧张,几把牌失误以后,牌势倒向殇诚他们,大比分领先,比赛赢得毫无悬念。
我忍不住打开电脑进入游戏,殇诚果然在线,正和花容打牌。我进去旁观,花容看到急忙和我招呼,我挨个回礼。
我和花容的交情始于那场迁怒,明明是我没有道理,在她看来是直爽可爱。熟悉以后才知道她是一个大姐,难怪包容心那么强,若是珞珞那样性情的,我们能掐起来不死不休。
一局结束,各自退出游戏,花容问,“晨,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我也不遮拦,“相亲去了。”
“人怎么样?”
“个子么,差不多到我下巴这个位置。人嘛,我给你说说他点的菜,你大致就能猜出品位如何,醋溜小豆芽,蛋黄土豆丝,梅菜扣肉,手撕包菜。NND,最后走的时候算账还有脸让服务员送他一瓶饮料。”
花容发过来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别急,总会有合适的出现。”
“我不急啊,是人家非要拉我相亲的,我真是倒霉了去见这一场,这会心也累肚子也饿到不行。等我叫个外卖,一会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