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诚这会才看清楚我红肿的眼睛,诧异的扬起眉,啼笑皆非的表情十分刺眼。我不乐意了,恼怒的盯着他,他眼里的笑意尚未延伸到眼角,就被我视线里的愤怒镇压。
他抿一下唇角,把之前面上的喜色收的一分不剩,一脸严肃望着我,表情莫测。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神游移看向街上,“折腾一天你也饿了吧,我们去必胜客吃小羊排好不好?”
殇诚点头,“好,先吃饭也行。”
必胜客生意极好,上餐的速度却不慢。咖啡上桌不久,我点的小羊排就送来。
我吸吸鼻子,还是熟悉的香味,正要开动殇诚却从我面前端走盘子。
我不解的望着他,视线一路跟着我的羊排来到他面前,看他熟稔的去骨切块,随口说:“我更喜欢豪享来的牛排。”
殇诚抬眸看我一眼,讶然道:“那为什么选择这里?”
“这里近啊,我吃豪享来的牛排能吃出炸酱面的既视感,冷瞳他们看到纷纷表示没见过有人那样吃。”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得意起来。
“哦,看来你那帮朋友终于肯搭理你了。”殇诚不动声色套话。
我眸子亮起来,喜滋滋地说:“今天冷瞳去看我斗牌,还帮我狠狠刻薄了那个女人,最后把她气的,断线逃跑。”
殇诚‘哦’一声,意味深长的问:“斗牌?”
我忙不迭的点头,眉飞色舞道:“那傻女人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欺负我家姐姐,被我一顿好揍……”被殇诚皮笑肉不笑的阴森表情吓住,我咬住下唇,生生把接下来的话咽回去。
他递过盘子,我忙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去接,“吃吧,吃饱好惹是生非”。
NND,几个意思?这到底是让不让吃啊。
我拿着叉子在吃与不吃之间左右为难,偷眼看殇诚一脸淡然喝咖啡,眉目疏淡中带着肃然,距离感很强。
送餐的服务员打开僵局,托盘上一份披萨一碗海鲜粥,殇诚拿起勺子,“怎么不开动?想喝粥么?”
我摇头,嘀咕,“等你一起。”
他看我一眼,开始用餐,我闷着头吃肉,心里在呐喊,殇诚现实里好无趣的,只要他闭上嘴不讲话,我就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这种无措的感觉和网上亲密无间的调侃落差好大。
古语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我是个异类,吃饭时候太沉闷容易消化不良。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主动搭讪道:“确定要开夜车往回赶么?很累人的。”
“没事,白天车多更费神。”殇诚回的言简意赅。
我讪讪闭上嘴,这个话题被他一句封死,我脑子转着,再说点什么呢?
殇诚突然开口道:“吃完饭先给小蕾打电话,让她带着小美在楼下等着,我们去接。”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刚刚心情才好一点,你又给我提小美?”我眉头紧锁,一脸不悦。
“住我家里,我来烧饭,这样可行?”
‘啊’我含住叉子,愣了半晌,没头没脑问:“试婚么?”
殇诚一碗粥见底丢下勺子,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是,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我那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你和小美占一间。”
我刚想说好,想到答应花容的话,迟疑一下摇头,黯然道:“还是算了吧,从你那回来还要去花容家,车上还是没法带啊。”
“你把小美留给我,自己去玩几天就回来,至于为难成这样?”
“我们目前……,怎么行?”我的心砰砰跳,进展太快小心脏受不了。
殇诚板着脸,黑黢黢的眸子盯着我,沉声问:“我们的关系是一锤子买卖么?”
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下意识摇头,“不是。”
“你是打算玩几天就一拍两散么?”
“不是。”
“既然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老鼠满街打洞。Z城你肯定待不久,重要物品提前转移是必须的对不对?”
我点点头,回过味来又摇头,说:“我们才第二次见面,说这个太早。”
“未雨绸缪,凡事要看的长远。”殇诚一本正经忽悠,“我们是网上认识的,仔细算来交往也有大半年,有些性子急的认识半个月都结婚了。”
“……。”突然意识到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很有必要的,我闭上嘴,脸上一阵阵发热。
我在他的注视下艰难的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说:“一会上路,我去个洗手间。”
处处人满为患,我站到走道边上等着,却把殇诚等来了。
他一脸闲适走到我身边,镇定地询问,“客满?”
相逢在这个尴尬的地方,我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点头,目送他走进男洗手间。
很快,又看着他出来,洗手台前慢条斯理洗手,然后走到我面前,安慰道:“女人是会麻烦些,我在车上等你。”说完拿过我的包,扬长而去。
到底没拗过殇诚,在车上给小蕾打了电话。
我刚下车就被小美发现,它疯了一样向我扑来,小蕾被扯得一个趔趄,狗链脱手。
小美如箭一般扑进我怀里,哼哼唧唧诉说着委屈,头埋在我怀里拱来拱去,身子灵活的蠕动,尾巴一摆一摆说不出的兴奋。
小蕾看着殇诚,话却是对我说的,“哭了一场好容易带走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一眼殇诚,苦着脸没有说话。
殇诚专注的看着我和小美亲热,温声道:“既然舍不得就带着吧,不然愁肠百结的玩也不开怀。”
小蕾意味难明看我一眼,递过一个袋子,“按你的吩咐,就带了狗粮,你们早去早回。”
我正要分开手去接,殇诚从旁边接过,对小蕾点头致谢后,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小蕾,有事打电话,我走了。”我匆忙交代一句,顾不得解释更多,晕乎乎坐上车。
我紧紧抱着小美,感觉它是唯一的真实。暗黑的夜色无边无际,身边的殇诚陌生又熟悉,这是一种怎样忐忑的体验啊。
我一脸悲壮,眉间就透出几分凄凉,殇诚突然开口,“在想什么?眉目说不出的狰狞,所谓相由心生,莫非在琢磨龌龊事?”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我狠狠酸了一把。
殇诚唇角弯出一个弧度,坚毅的轮廓变得柔和,“新三字经么?”
“坏人,鸿门宴啊,我即便想琢磨坏主意,能是你的对手么?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我怎么就带着人质上了你的车?”
“不错,还不算太笨,现在知道我为何非让你带着小美了吧。”殇诚一脸赞许。
“你太阴险了。”我掉过头看向窗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谁是匹夫?”
“小美啊,若不是你宝贝它,你以为我会多看一眼。”殇诚点根烟,接着说:“你若困了,靠着休息一会。”
我摇摇头,“你不是号称百科全书么?有个问题请教一下。”
殇诚吐出一个烟圈,“知无不言,问吧。”
“你说当年红拂夜奔的勇气哪来的呢?她怎么就瞧出李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万一她被……”
殇诚止住我的话,“万一她被拐卖是吗?”
我一脸凝重,“还有更严重的,比如人肉馅的包子。”
殇诚对我呲牙一笑,笑容里带着不怀好意,趾高气昂地说:“你这头脑千万别自己做生意,赔钱不要紧,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承你吉言,我会顺带把你也搭进去的。”
一路叨叨,车速快时间过得也快,殇诚没留神路牌,错过高速路口。
他自己不说,我肯定是不知道的。我眼皮涨的有些发疼,闭上眼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问:“几点了,怎么还没到?”
“按正常是该到了,可是车速快错过高速路口,这会我们往回返。”
我睁开眼诧异的望着他,挑衅道:“十几岁才学会走路么?这种错误也会犯?你这头脑可千万别出门,被拐到黑煤窑这辈子就完了。”
“我只是有点路痴,智商还在线,不像某人。”殇诚瞥我一眼,面色一整迅速换个话题说:“我曾经就职的公司搞亮化,老板交代西边的霓虹灯都要拆了换新的。我第二天指挥员工把北边的拆了,方向感不好,还盲目相信自己的直觉,出过不少丑事呢。”
我幸灾乐祸,“挨骂了没?”
“没,真正的老板从不会因为浅显的错误质疑部下的能力。就像真正混黑社会的,肯定不是电视上演的那样流气。”
“你接触过黑社会么?”
“不算接触,我刚进社会的时候应聘一家公司,一个礼拜后通知交服装费和押金。后来知道那家是皮包公司,做得就是骗押金的勾当。”
我听得着急,追问:“一般做这种生意的都不是正当人,有黑社会背景吧。”
“嗯,看着像,粗壮身材傲慢凶悍的眼神,骂骂咧咧的腔调再弄个文身,唬的不少人自认倒霉。”殇诚冷然一笑,“弱肉强食就是贯穿自然界的定律,几百号人,就我的押金拿回来了。”
“钱财身外之物,何必冒这个险?”我对殇诚的做法很不认同。
“我什么都吃,唯独不吃亏。我看他们那样子,就是虚张声势,即便是真的黑社会,最多也就是个打手。真正坐到大哥位置上的是那种虚怀若谷,让人一眼看不出深浅的人物。”
“哦,你从来不讲废话的,今天扯这么多,又想讲什么道理?”
殇诚叹口气,很是欣慰将我望着,“胖丫,人无完人,优点惊人的人缺点同样匪夷所思。加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和棱角,所以常有人感叹相爱容易相处难,在今后的生活里我们彼此包容彼此克制,好好相处可以么?”
我的表情瞬间有一丝不自在,低头揉着小美的肚子,“我以为我做的还好,每次你要发脾气,都是我让着你的。”
“嗯,可我猜测你对着电脑心里在骂我。”
我笑出声来,拒不承认,“没有。”
“距离没有了,现实的摩擦会增多,我很担心。”
我诚恳的表态,“放心,知道你脾气坏,我会包容你的。”
“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是你现实里明明一副乖巧样子,为什么总在网上张牙舞爪的惹事?不能收敛些么?”
“你说过不能唾面自干,我都是听你的才这么干的。”我理直气壮撒赖。
殇诚揉揉额头,“人家怎么惹你了?”
“她欺负花容姐姐,我感同身受。”
“明天她弄个男人ID,满嘴喷粪追着你骂的时候你更感同身受。都不能学学花容,人家就知道避开小人,难道小美咬你一口,你还要咬回来?”
“它只会咬你。”我把小美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很认真指出事实。
殇诚哭笑不得,“总之你给我记住,真要做流氓就要做杜月笙那样,横着走路都没人惹才行,你行么?”
“我不行,可是你行啊,有你在我怕什么?”
“你,好吧,到家了。”
说服教育告一段落,我尾随殇诚进到房间。打开灯,我眼前一亮,压力倍增。客厅很大,摆着一套纯白色的真皮沙发组合,地板一尘不染,家具光可鉴人,处处明晃晃一片,我陡然生出自卑来。
换上拖鞋,我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殇诚,你是不是有洁癖?”
“轻微的,不严重。”
信你才有鬼,我小声嘀咕着被他带到一个房间。“你睡这里,行李明天整理,不早了,洗个澡好好休息。”
“哦。”我应一声,随手准备关门。
殇诚站在门口不动,我望着他,“明天见。”
门关到一半,他伸手挡住,我一脸警惕望着他,“干嘛?”
“你该不会让小美也睡床吧?”
我理所当然点头,“对呀,它在家经常陪我睡的。”
“不行,你等着,我去找个垫子。”说完向外间走去。
小美在车上睡了一路,这会精神很好,转着脑袋眼珠子咕噜噜转打量新环境,貌似还能接受。
没一会,殇诚拿着一张灰褐色的长毛毯子过来,铺到床边,“明天我陪你去宠物市场给它买个窝,今天就凑合着吧。你放心,地暖加上个毯子,绝对冻不到它。”
我点头,大大的打个哈欠,明显逐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