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逝末算不得殇诚的知交好友,恐怕连熟悉点的牌友都算不得。要知道殇诚这号人,错对都有道理,和他在牌室讨论对错绝非明智之选。
果然,他一句责问带来的连锁反应娱乐了旁观一群人。
“很烦恼,如果我跟你解释为何这样出的理由,说到让你明白的程度需要打很多字,不如放弃。你随便出吧,对你我从没有奢望过配合,所以别问了。”殇诚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字字诛心。
逝末气坏了,“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强词夺理?错就是错,我也没说什么?”
“和我打牌,记得做好两件事。一,别和我说牌理;二,别和我谈认真,记得回答OK。”这句话已经很不客气了,逝末若是识相就该知道可以闭嘴了。
“你,我一直以为螃蟹才喜欢横行,没想到你也如此擅长,失敬。”
“不客气,这种拾人牙慧的勾当就跟吃人家咀嚼过的口香糖一样淡而无味,更难得的是你居然有勇气当着我的面重复,难道你忘记了这些安慰你的话出自我的口么?”
殇诚说话无所顾忌的时候就是耐心告罄,快到爆发边缘的时候,花容找我私聊,“晨,他们不是朋友么?殇诚这话说的有些损了。”
“朋友算不上吧,你看他对飞云他们几个挺客气的,这小子属狗脸,谁惹冲谁呲牙,不搭理他一会就没事了。”
“也是,他和我打牌一句废话没有呢。不过我打得不好,不敢一直找他,怕他心里笑我智商低。”
花容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记忆力、判断力、大局观统统不行,打升级赢是运气,输是正常发挥,典型娱乐玩家。
记得有一回我耐着性子陪她打一局,过程艰难曲折,打完我直接爆发了,“打个牌跟赶火车一样,你急什么?牌都不看清楚,拼着抢着上手,越出人家越舒服,气死我。”
花容发一个冒冷汗的表情,说:“我也觉得打得太快,缺乏思考,这个问题飞云喷过我许多次了。”
“快也没奖励呀,倒不如慢一点把牌看清楚,算分什么的有点为难你,即便不算也要留意人家什么分跑了,有些可打可不打给人调整牌型的废牌就别出来。注意观察久了就养成细致的习惯,慢慢牌技就上涨了。”
“嗯,我知道出的不好,脑子就跟一盆浆糊一样,不好意思,害你输。”
花容为人谦和姿态一向很低,这么一说我心里因为输牌的憋屈瞬间就消失了,反而懊悔对她说话语气过重,安抚道:“算了,这些都是细节不重要。”
“细节决定成败,你好好教我,我会改的。”
这会花容倒是认真了,“首先把你出牌快的毛病改掉,急啥?”
“心里着急啊,想赢,想上庄啊。”
“欲速则不达,有时候我常想升级这个游戏挺符合中国人中庸的性格,过强过刚的人处理不好。发牌在天,出牌在人,平常心看待,做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哈哈,这就是差别,我再琢磨也念不出一首诗来。”
“……,我表达的是那种意境啊。”我和花容的代沟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她和西窗月不同,属于大姐姐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
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也就和我家丫头一般大,把你当娃娃一样疼着,嘴上说行动也不慢,隔一段时间就是一大箱子种类齐全的零食,比殇诚还要上心。
小蕾看我不光沉迷网络游戏,还热衷交朋友,总劝我把网络和现实分别看待,毕竟网络诈骗层出不穷。看到花容隔三差五的大箱子,艳羡之余感慨,“傻人有傻福吧。”
花容更关心我的个人问题,看出我和殇诚苗头不对,就主动承担监督他的责任。我若不在牌室,殇诚跟谁打牌,跟谁说了什么话通通报备。对于这次出行,我也不想瞒她,主动坦白。
果然一个圈子的人好沟通,花容不像小蕾那样咋咋呼呼,说:“你去他那玩几天回来直接来我家吧,你哥今年工程多,小璇忙着恋爱,家里就我一个寂寞坏了,你来陪我几天好不好?”
我沉吟片刻,想到以后上班未必能跑的这么疯,就同意了。“好,就这么说定了,票定好和你联系。”
我看看脚边的小美,还傻乎乎的啃着骨头,一副不知愁滋味的吃货形象。我这一趟出门估摸着最少十天半月,它想我了怎么办?我很是愧疚将它望着,许是心电感应,它终于丢开骨头,前后拉伸抖毛,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开始耍帅,绕着我的腿转圈求抱。
殇诚打完牌找我开启聊天模式,“喜剧了?那两个未成年和好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何必纠结字眼呢,皆大欢喜的事怎么说都不为过,你呢,啥时候莅临检查工作?”
“在等你安排啊,你忙完我这边随时可以。没有工作的人比较任性,你羡慕吧。”
“羡慕什么?男人不工作靠女人养啊!我手头上的项目通过审核,明天给主管们开个会提醒注意事项就没事了。那我明天中午出发,全程高速的话需要六个小时,正好赶上晚饭点到达。你,想吃什么提前想好,夜市那些东西我是不碰的,休想我陪你再去那里混。”
听到殇诚语声平淡说明晚到,我心里又是羞怯又是忐忑又有一丝窃喜,终于要迈出现实交往第一步了,未来会不会幸福只有靠我们努力经营。“好,我等你电话,明天见。”说完随手关闭语音通话。
手机还没放到桌上,收到视频邀请,我点拒绝,开始敲字,“不方便。”
“身边有人么?”
“NO,没洗脸。”
“又不是没穿衣服,没关系,我可以不看脸。”
“没梳头。”我继续拒绝,想到明晚要见面,心里莫名发虚,有几分想逃避的冲动。
“接,不看脸还会看你有没有梳头嘛,笨。”殇诚继续申请。
我灵机一动,接通,镜头里是小美歪着头天真无邪的样子。我旁白道:“宝贝,对你哥哥说声哈喽。”
小美舔舔嘴,十分应景叫一声。
殇诚哭笑不得,“比你姐姐听话多了,你把小美教的不错。”
“那是,我全部心血栽培出来的必须好啊,你会喜欢它么?”
“看表现,乖肯定喜欢。”
“对了,你属什么的?”花容几次问我殇诚属相,说要帮我们算命,因为不信那些一直没有放到心里。
“怎么?算命啊,你们女人怎么都喜欢那些东西,怪力乱神早就被划归迷信了好么?真想知道也行,你先说说你属什么的。”
“蛇。”我回答的很爽快。
“我掐指一算,我们很合适,不用再花钱找半仙,我都算好了。”殇诚语气很是笃定。
我半信半疑问:“有依据吗?”
“你个笨丫,蛇鼠一窝还用算,中国人几千年的智慧得出的成语难道比不得半仙闭上眼胡掐乱算么?”
好,我就知道他的话一句也信不得,这成语分明是贬义,他还用的这么其所,真二的可以。
敲门声响的突兀,我匆匆一句“来客人了。”挂断视频,开门时脸上还带着嫣红。
果然是小蕾和大均,随口问:“还顺利么?”
小蕾苦着脸往里走,回话的是大均,“主管不放人,说是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打报告。”
“哎,半个月结一次工资的地方,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报告,说的通么?主管是不是看你们太好说话,故意刁难啊。”
大均为难的看着小蕾,显然不知道怎么回复。小蕾双目通红,脸色铁青,是一个苦大仇深白毛女的形容,该吵该闹该争取的想必都施展过了,看来没用。
小蕾一向比我刚强,她和大均出马都不行我估计更没戏。我识相的闭上嘴,接壶热水泡茶,满上,“喝茶。”
“喝屁,气都气饱了,那还喝得下去。”小蕾这一出声就口吐火药的,显见肚里撑不住船,这涵养也太浅了。
我忽视她的态度,转而问大均:“最后得出什么结论,不是有介绍人么?让他出面沟通会不会更好一些。”
“提起那个介绍人我更恼火,现在的人除了杀人放火的事因为犯法要吃牢饭不敢做,其余坑爹出卖良心的勾当一个个做得得心应手。他把我介绍进去上班,得了五百块好处费,天花乱坠两边没一句实话。狗屁的半个月一结工资随时走人,都是假的。”
“哦,这么说都是受害者,怪不得人家用人单位啊。”
小蕾赤红着眼狠狠瞪我,“你那边的,替谁说话?”
我很无辜,想了想问,“你去那家店做了多久?”
小蕾哼一声,大均说:“十九天,主管说没让交押金,没收技术培训费已经额外开恩,想要工资门都没有。”
“说的这么决绝,应该没有回旋余地。算了吧,十九天能有多少钱,不要就不要了。”我一向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凡事喜欢退一步最厌烦争执吵闹。
小蕾继续瞪我,“说的轻巧,那钱可是我的血汗钱,平白便宜别人么?何况别看只有十九天,比我们两个月工资还要高,一万多呢。”
“那怎么办,不行你继续去混着,三天两头请假,等到工资到手,溜之大吉咋样?”
“想得美,你都能想到的事我会想不到,我和主管一提,人家说这个月请多少天假工资就往后推迟多少天。NND,一点活路不给我就去举报里面有情 色交易。”
我眼睛一亮,“可以啊,拿这个威胁他们,你知道内幕一告一个准。”
大均连连摆手,小脸吓得灰白,“不要不要,这个不好,万一把你也抓起来怎么办?何况那种地方都有保护伞,我们升斗小民惹那些是非干什么?陈晨说得对,钱我们不要了。”
我略一琢磨也有道理,“大均说的也对,钱去人安乐,算了吧。”
小蕾站起身,指责我,“你就是墙头草。”
我撇撇嘴,心里腹诽,你咋不骂大均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他要是个李逵那样的愣子,至于要不来工资么?我端起茶杯喝茶,殇诚说的对,摆不平的事别参合,省的没参合出结果惹一身骚。
我这里喝茶一句不说,小蕾却不放过我,勾勾手指然后推开我卧室的门,一副要密谈的样子。
我狐疑的看向大均,大均脸一红,低下头。我起身往卧室走,心里琢磨,看这神色他们已经商量出小九九,就等我表态了。
“先借我一万应急行吗?”小蕾开门见山。
我也不含糊,“这个不难。”我打量小蕾的脸色,她那张脸柔美中带着执拗,是个不会妥协的性子,“工资就算了,大均的优点为人谨慎,胆小怕事,不会在外面给你捅娄子惹麻烦。缺点同样,他优柔寡断耳根子又软,你在外面受了委屈他未必能把你护在怀里遮风避雨。女人这辈子,你找什么样的男人就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态度,认了吧。”
小蕾叹口气,不情不愿说:“我真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大均,哎,我想把介绍人骂一顿出口恶气他都死命拦着,忒没用。”
“许是要面子吧,不是说是他朋友么?听我的,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也不值当找工作,出了年我们一起去应聘,还在一起上班好不好?”
“好,前几天和小葵,阿芳联系,她们早早回家等着过年呢。小葵还说有家店收了老板男人的货,居然和老板联系要求调换,干的什么事,这不是往人心上扎刀子么?”小蕾仰起头,想了想又说,“大均虽然没用,对我倒是一心一意,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两心相守,粗茶淡饭也情愿。”
“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我这一趟怕是年关才能回来。花容请我去她家玩,热心邀请几次了,实在推脱不掉。”
“殇诚什么时候来?”
我正要回答,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