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招待员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我拿着POS机,把钱包里的银行卡挨个刷了一遍。
一次次“余额不足”的尴尬显示下,招待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彻底冷漠地看着我说道:“小姐,银行卡都刷遍了,你不会是打算用支付宝吧?”
我抬头冲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讪讪道:“用支付宝能分期吗?”
招待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过一会儿,他拿起腰上的对讲机,按着说道:“阿大阿二,过来一下,敖简柜,有人要跑单。”
阿大阿二,这名字一听跟武侠小说似的。
我腿瞬间就软了,我可是要飞他们两千万的单,他们不会叫来黑涩会,把我装进塑料袋丢到海里喂鲨鱼吧?
港匪片里一幕幕杀人沉尸的片段,在我脑子里上演。
我白眼一翻,差点要晕死过去。
黄皮子笑着搀住我,但嘴里还在煽风点火地说道:“石笑啊,咱们做人还是要乐观点,才区区两千万,怎么就能慌了呢?”
才区区两千万?我愕然,那他倒是帮我付啊!
一想到两千万,我又开始痛苦起来,真的是无比的痛苦,我曾经朋友开玩笑,说我如果欠二十万也许会愁死,欠两千万的话,就一点也不担心了,反正也还不起,现在想起,那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欠两千万?不用等你自己死,你的债主就先要把你砍死了!
就在这时,两个带黑墨镜的黑西装,领着一群穿着中山装的打手走进来了,黑墨镜横扫室内一圈,朗声问道:“哪个是黄哲?”
我和黄皮子皆是一愣,只听黄皮子下意识地应道:“是我。”
黑墨镜冲身后的打手们一挥手:“带走。”
语毕,就有两个中山装过来要架黄皮子。
“诶?诶?你们干嘛?”黄皮子一脸懵逼的,被两个中山装一人架着一条手,叉走了。
啥情况?我百脸懵逼地看着这一切。
黄皮子也在尖牙利嘴地喊着:“抓大爷干嘛?拍敖简的是旁边那个女人!你们抓错人了!”
接待员划着不知何处掏出的平板,冷冷地遥应道:“拍敖简的是这位小姐没错,可我们查系统,VIP32号,写的是黄哲的名字,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这儿可是按牌算归属,所以当然是抓你了。
经这接待员一提醒,我这时才想起来,我特么是用的黄皮子的牌拍的敖简啊,这就跟担保公司落跑老板一样,我倒霉黄皮子也逃不掉。
这剧情反转,愣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虽然这么说有些不道德也不厚道,但我确实是瞬间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有点莫名的高兴,也许知道要死也有个垫背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但这种想法也没持续多久,看着黄皮子被越叉越远,我心里倒是真的有些慌了。
以前旧社会,都说搞拍卖行的特别心狠,有债必偿,绝不能容忍别人赊账,如果付不起,卖行的人会让欠债者以别样的形式偿还,只是就极为惨烈不人道了,兴许是手指不够胳膊凑……
现在虽然已经是新时代了,但我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想别的刁钻的法子,来维护自己不可动摇的威信。
“石笑!石笑!”黄皮子这时在恶狠狠地叫我。
我慌忙扭头一看,只见,黄皮子被俩黑西装架得脚不着地,双腿乱蹬,慌得耳朵和尾巴都冒出来了,百忙之中,他还抽空回头来对我龇出一嘴尖牙,嚎道:“石笑,你丫的要是敢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你好看!”
乖乖,黄皮子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要知道黄鼠狼这种生物最记仇,说要给我好看,就一定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赶紧一咬牙,冲上前拦住那那一群中山装的去路,讪笑着道:“众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啊,实在不行……”
中山装们犀利的眼神落在我脸上,我秒怂,试探地说道:“留我兄弟一具全尸?”
“石笑!你个没良心的!”黄皮子闻言开始大声骂我:“看我出去不扒了你的皮!”
打头的黑墨镜脸微微向下动了动,我知道他那是在看我,他盯了我半晌对同伴说道:“一起带走。”
“诶?”我傻眼。
一群黑西装涌过来,制住我,把我叉着和黄皮子一起带走了。
我本以为,这群黑西装们会把我们带到一个小黑屋关起来,谁知道,他们竟把我们带到了一间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办公室。
把我们丢进办公室,黑墨镜便飞速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擦,什么情况?我一脸懵逼地打量这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非常大的办公室,面积整个加起来,都超过了我家,家具摆得都是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红木书柜、或放满了古董的博古架,一看主人就很有钱。
办公室的尽头,还有一张非常大的阔气无比的老板桌。
在那后面,是一张背对着我们的真皮转椅,我看过去的时候,这张真皮转椅恰好慢慢地转了过来。
一个灰发银丝,梳着背头,有微挺着啤酒肚的老男人,跟教父似的坐在椅子上抽着雪茄。
看到这个架势,我怔了怔,后来反应过来了,这十有八九就是卖行老板啊!敢情那阿大阿二把我们弄到了老板办公室!
打量着这老板,我内心咯噔一下,这穿得跟意大利黑手党似的,该不会真的是黑涩会吧?那我和黄皮子待会儿是要被卸胳膊,还是被卸腿?
我把手悄悄向胸前的玉牌,打算有什么不对,就放容临。
可手爬到一半,却被黄皮子扯下来了。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他却对给我使了个脸色。
难道这屋子里也有禁制?我惊讶。
“黄哲。”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老板桌前,那跟教父似的老男人吸了口雪茄,缓缓地吐出烟雾,目光阴郁地盯着黄皮子。
只听,黄皮子干笑两声,万分心虚地应道:“钱总……”
黄哲?钱总?我看看旁边的黄皮子,又看看面前这老男人,内心惊叹,什么嘛!搞半天原来是这俩人认识?!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是不是待会儿话就好说点?
可事实好像与我想的完全不符。
黄皮子看上去相当忌讳这个钱总,他在这个钱总面前,完全没了平时行骗天下的得瑟劲,乖得跟只狗一样。
黄皮子都开始做舔狗了,我还什么理由不低头?
知道面前这位是惹不起的真大佬,我顿时低着头安静如鸡。
钱总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烟嗓咳嗽了两声道:“黄哲,你这次可以啊……为了泡妞,两千万都搭上了。”
黄皮子晒道:“钱总你真是,诶,这就是一个误会,乌龙而已。你听我说……”
钱总冷冷地笑了两声打断他,“乌龙?听你这意思,是不准备付我钱了?”
黄皮子满脸堆笑地立即改口:“没没没,付付付!”黄皮子这回答干脆劲,我都以为他准备掏出钱包刷卡了,谁知,他话锋一转:“但能宽限几日吗?”
“宽限?”
钱总轻轻笑了。他缓缓抽了口雪茄,徐徐吐出,目光便得深邃起来:“黄哲,你懂我这儿的规矩的。”
黄皮子也渐渐收了笑,这个游戏人间的妖怪,平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此刻,难得地正经起来。
一认真起来,黄皮子和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目光很深邃,整个人都沉了下来,颇有几分大妖风范。
我站在他旁边,都能隐隐感到黄皮子身上的威压,那是一种带着动物野性本能和修行者魄力的强大气场,让人莫名的心生畏惧。
黄皮子定定地注视着钱总:“那您说该怎么办?”
我站在黄皮子旁边,都快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了,但钱总却完全没被他的气势所影响,深深地看他一眼,抖了抖雪茄笑道:“你想怎么办?”
钱总的声音低声而沙哑,明明是带笑的语调,听上去却有些冷。
他冷冷地道:“齐衡本来要出五百万拿这根敖简,我们拍卖行虽然不赚,但也不亏,现在被你们一搅和。这个熬简的市面价被炒到两千万,中间一千五百多万全是水分,你说该怎么办?”
黄皮子没有立刻答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一阵磨人的寂静。
黄皮子抬头道:“七天,给我七天时间,两千万一分不少。”
钱总笑着起身将雪茄碾灭在烟灰缸里,重新躺回转椅上,悠然地看着黄皮子道:“小哲,你知道在我这儿,空头支票没有用。”
黄皮子闻言虎牙一咬,我看得出他这一刻很纠结。
钱总显然也看出黄皮子的犹豫,他撇了黄皮子一眼,目光有些冷,手伸向办公桌面上的固定电话,“不愿,咱便按规矩办事吧。”
规矩?我有些方了,鬼懂这个拍卖行的规矩是什么样的,但连黄皮子都忌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规矩。
我失措地望向黄皮子。
黄皮子沉着脸。
“等等。”
钱总的手刚提起电话,黄皮子终于发声了。
他很烦躁,茶色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我能想象到,此刻他若是原型,一定是只炸毛的黄鼠狼。
半晌,黄皮子鼻子里沉沉地出了口气,非常不耐地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甩给钱总。
钱总轻轻抬手就接住了,我这时才看清楚那是一个透明的药瓶。药瓶里装着一团幽蓝色的,像气一样的东西,看着很轻盈,有点像容临曾经在我面前祭出鬼火,但要比鬼火看上去更梦幻,更晶莹。
钱总看清瓶子后混浊的眼球精光一闪,饶有兴趣地看向黄皮子:“大月氏震灵引,黄哲,你可真舍得。”
黄皮子冷冷地道:“只是抵押,一周后,我要拿回来的。”
钱总兴奋地拿着小瓶子看个不停,完全不在意黄皮子的话,“你有本事拿,再说这话吧。”
看着钱总捧着那小瓶子的稀罕劲,我不禁疑惑,这大月氏震灵引,到底是什么东西?很珍贵吗?
我越想越好奇,忍不住凑到黄皮子身边悄悄声问道:“皮子啊,这大月氏震灵引,到底是什么东西?值两千多万?”
黄皮子撇了我一眼,完全一副不想鸟我的样子。
“哈哈哈,小姑娘,你连大月氏震灵引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着拍敖简?”我没想到那么小声,那么远这钱总都能听见。
被他识破,我一阵心虚地笑,说道:“看着喜欢,纯属收藏……”
钱总如此老谋深算自然猜到我在撒谎,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手上的小瓶子幽幽地说道:“相传,西有海,海上有洲,曰聚窟。聚窟有神鸟山生类枫大木,香飘百里,其根可去腐生肌。西国月氏伐根心,制成香引,名曰震灵,燃之可通阴阳。震灵成香仅三枚,月氏尽数遣使渡重重弱水献于汉帝,后失传。其子孙武帝,但携其一味香引,则可得见亡妃李夫人之倩影。”
他看向我,玩味笑道:“你说,这大月氏震灵引是什么?”
我被他问得浑身一个激灵,手心已经冒汗。
他说话虽然不文不白的,但话里的故事我却是听明白了。西域名香,汉武帝曾燃之,只为见已故爱妃李夫人的音容笑貌一面。
我纵是再没文化也猜出来了。
妈的,这大月氏震灵引,是返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