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秋水苑。
正值夏季,各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偏此处萧条不已,青天白日的竟是无一点声响,院子里的几棵树寒碜破败,连鸟都不愿意停。
当啷!
脆物被摔碎的声音自正房中传出,显得尤为刺耳。
紧接着便有人道:“娘娘,小心碎片划伤您。”
“要你何用!”丽妃飞起一脚便将跪在她脚边的婢女踢出了老远。
被软禁在这破败的秋水苑中好几日,她本便心情极差,偏生今日宫外父亲又来了信,说的尽是些不好的消息,心情愈发糟糕了起来。
看着那婢女瑟瑟发抖的样子,丽妃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处发泄,只得原地尖叫了好半天,才终于好受了些。
“把碎片都给本宫捡起来,扔到皇贵妃必经的路上去,扎不到她也扎扎其他妃子!让她串使皇上软禁本宫,让其他贱人算计本宫!七天了,七天本宫都见不到他!”
丽妃抱怨着抱怨着,怨气便又上来了。她抓起宫外好不容易送进来那封信便要撕碎,终于还是在理智崩坏的边缘忍住了。
那封信是王大川写来的,内容所指正是沈府发生的那件事。
计谋没有搞成,反而折损了自家人,到头来怕事情闹大,还得自己填坑,送了个替死鬼出去。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好消息。
不过对她来说,王大力和他母亲都死了,也不失为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告诉过她,王家有两个拖油瓶,如今这两个拖油瓶终于都死了,可临死竟还要给王家蒙羞。
“还好他有后手!”丽妃想起脑中的那个人,一脸的娇羞。
正在她脚边收拾碎片的婢女见状,脑袋更低了。
丽妃看了她一眼,又将信看了一遍。
王大川还在信中说,杀害王大力的不知是否为沈家长沈卿尘。又写道炎圣翼横空出现,阻了她的大事。
“沈卿尘,炎圣翼……”丽妃喃喃着,忽然踢了一下脚边的婢女,“去,给本宫拿纸笔来。”
婢女忙应声,去取了纸笔来。丽妃铺纸研墨,将宣纸撕成了小块,在其上密密麻麻写了一页字,最后卷成筒状,又用细线绑了起来。
她走到窗前,两只成圈放在嘴里吹了个口哨。
很快,枯败的院子里竟是奇迹般响起一声鸽子叫,随即便有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落在了窗户上。
丽妃麻利地将纸筒绑在鸽子后脚上,又捏了捏鸽子的脖颈:“你可把信给我安全送到了,否则本宫把你炖了吃得骨头都不剩!”
说罢才一把将那鸽子撵上了天。
鸽子究竟飞向了何处,除了丽妃无人知晓。天色将暮时,院中复又响起了鸽子的叫声。
此时丽妃已经是昏昏欲睡,这一声鸽子叫很轻,却仿佛惊雷将她惊醒,赶忙跑到窗边,捏起鸽子后脚一看,果然有纸筒绑在上面。
丽妃有些紧张又期待地将纸筒打开来一看,其上只有一句话。
“娘娘的猫小产,节哀。”
一句话丽妃愣是看了许久。
半晌,她将纸条团起来扔进了香炉中,没一会儿便烧成了一团灰絮。
“小玉,过来。”她朝着正在为她准备晚饭的婢女叫道。
婢女小玉怯生生地走过去,跪了下来。
“娘娘有何吩咐?”
丽妃凑近她,将叠的四方一张纸递给她:“给本宫把这这封信交给刘公公,别叫任何人瞧见。”
小玉接过那封信,有些犹疑:“可是……娘娘,奴婢去何处找刘公公呢?”
丽妃颇有耐心道:“你避开人,悄悄去湖心亭。刘公公就在那儿等你。记住,避开巡夜的侍卫。回来有赏。”
无论有没有赏,主子的命令如何能不从呢?小玉只好点点头,装好纸条匆匆离开了。
夜里的巡夜守卫一波接着一波,小玉躲躲藏藏,时而加入别的宫宫人队伍中,才终于一路混到了湖心亭。好在并未被发现。
她远远看过去,果然见以身影站在亭外,于是便四下看了看,急匆匆小跑了过去。
“刘公公。”她对着他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中的人唤道。
那人很快转过身来,只见他穿着小太监的服装,却完全是一张颇为年迈的脸。明显是乔装打扮,掩人耳目的。
那刘公公似乎早就知道了小玉来此的目的,问也不问便朝她伸出了手。小玉忙将纸条恭敬放在了刘公公手中。
刘公公摊开看罢,将纸条揣在了自己身上。
“回去告诉娘娘,等消息便是。”
“好,奴婢知道了。”小玉说罢,提心吊胆又一路回到了秋水苑。
一夜无话。
第二日白昼,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夜幕降临。
六月的天气本便阴晴不定, 白日里还是万里无云,一入夜便开始狂风大作,空气也变得潮湿沉闷起来。
沈卿尘吃过饭便在苏映雪房中与她谈天,排遣寂寞以及前几日受到的惊吓。
而另一边沈纤依原本打算吃过饭后陪沈老夫人在院中聊聊天看看星星的,谁知抬头一大片乌云遮月,实在扫兴,只得作罢,独自回了房间。
待万籁俱寂,已是夜半三更。狂风从入夜起就没有停过,刮过窗柩,呜咽作响,犹如婴儿啼哭。
沈卿尘始终睡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时而神游九州,时而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床上躺着。炎圣翼的脸毫无征兆便出现在脑海中,一时是玩味地笑,一时又温柔地能化出水来。
哐当!窗外忽然一声巨响,沈卿尘腾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她一看窗外,树影剧烈摇晃着。这场景莫名有些诡异。
可终归不过自然现象罢了。沈卿尘揉揉眉心,重新躺了下来。
她够淡定,另一边可是不行。
沈纤依已经裹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了好一会儿。她面朝内墙,一动不敢动。窗户的响声简直就像一个魔婴来向她索命。
呜……呜……
让人脊背发寒。
恍当!
窗户竟然被吹开了!顿时一股强劲的凉风灌进屋子,吹的呜呜作响。桌上的茶杯被打翻,当啷两声, 吓得沈纤依裹着被子几乎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