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哪宫女了，连伊丹都觉着有些后怕。
这样的容貌，就算卖去青楼，多半也是干些最低等的活计，这大抵还是好的；可要是沦为下等人的奴隶，便是一生的污点……
伊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宫女被拖走，转身，小心翼翼地跟上了沈纤依。
回到屋里的沈纤依，随手甩了一件瓷器裂在地上，继而，竟然就冷静下来了，半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面色很是冷酷，煞是吓人。
伊丹也只敢站在边上静静地呆着，突然间见着沈纤依竟然转过头来了，“伊丹。”
“太子妃。”伊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我要沈卿尘——做不了新娘！”
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就算沈卿尘再如何幸运，不过是个臣子命妇罢了，又能够怎么斗过她？
*
两日之后，宫宴之夜。
沈卿尘跟着苏映雪的轿子一同入宫，大抵是因为顶着太子妃的头衔，加上边上的苏映雪又是丞相之女，一路上碰到许多不相识的人主动寒暄，沈卿尘便只是礼貌地回应几句。
不过，这礼貌寒暄的人实在太多，原本一柱香时间就可以走到的宫道，她和苏映雪整整走了半个时辰，到了殿外，宴席还没开始，又有人围了上来，不停示好。
沈卿尘站在人群中，看着苏映雪与众人谈笑甚欢，分明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倒是沈卿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倒不能怪她，从小到大，她就只有被无视的份儿，众星捧月这个词一向都是用来形容沈纤依的。
后来，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句，“王爷。”
下一刻，便听到炎圣翼那清冷的声音，仿佛冬日寒风，“怎的都围在这里？若是不怕冷，那就都在这里站着，不必进去了。”
说的话还是那样无情，让人感觉一下子掉进冰窟一般，每个人都跟着缩了缩脖子，赶忙入了大殿。
眼见着人群慢慢散开，沈卿尘才缓过神来，陡然觉着边上人看自己的眼神竟然带着几分同情……
她还没体会出这些目光带着的意思，眼中便撞入了炎圣翼的身影。看着炎圣翼一步步靠近过来，她正打算转身跟着离开，却还是没有迈开脚步。
她为什么要怕他？
下一刻，炎圣翼便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了沈卿尘身后，声音是与方才截然相反的温柔，“怎的站在这里？不冷？”
怎会不冷？冻的鼻子都红了。
沈卿尘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炎圣翼陡然笑开，拉着她冰凉的手便往殿中走去。
“下次，可别等我了。”
嗯？
沈卿尘顿了顿，他以为自己在等他么？
抿了抿唇，抬头见着他好看的侧脸，简直像是天神的杰作，完美得无可挑剔，那一瞬间，她陡然忘记自己要辩解什么了，便只任由他拉着自己进了屋。
殿中点着暖炉和熏香，训练有素的宫女懂得用扇子将熏烟扇向无人之处，因而整个殿中暖而香，且不熏人。
众人落座，皇帝和太后以及各宫娘娘们、皇子们也随即到场入座，觥筹交错，好不快乐。
沈卿尘跟着众人举杯，抿了好几口酒，面上便微微泛红了。
炎圣翼见状，命人换了沈卿尘的酒盏，后面她再喝，杯中便是酸甜可口的果汁了。
后来不知怎的，太后扯了几句家常，突然扭头看向沈卿尘，“这两日尚宫局的人已经在着手准备嫁衣了，哀家看中了两件，翼儿自己也设计了两件，图纸在这儿，你看看，中意哪一套？若是定不下来，可抽空去尚宫局瞧瞧。”
太后说话的时候，便有个宫女捧着图纸走了过来，双手呈上递给了沈卿尘。
沈卿尘伸手接过的那一瞬间，无意间瞥见那宫女身后对座的沈纤依的脸，似乎显得有些扭曲，她觉着有些奇怪，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低头展开图纸，仔细瞧了又瞧。
太后问道：“可有喜欢的？”
“尘儿都喜欢，实在拿不定主意。”
“哀家想着，第三套比较符合你的气质，可翼儿喜欢后面那套，思来想去，还是觉着由你决定更加合适。”
皇后也跟着插了一句，“这上面做的几件，本宫也都很是喜欢。想来，尘儿不管穿哪一套，必然都是全京城最好看的新娘。”
眼见着沈卿尘迟迟未定，太后便摆手道：“罢了，这事儿也不急，你且拿回去仔细看看，若是有中意的，想试试上身，便与掌事公公说一声。”
皇后点头道：“不过，这第一套嫁衣，昨儿被毁了，尘儿若是想试，怕是还需要些时日。”
太后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儿发现的，那套嫁衣染上了污秽，许是哪个小宫女不甚打翻了染料，已然尽毁。”
“这尚宫局做事，怎的如此不小心！”
“是，臣妾已经责过韩尚宫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沈卿尘被夹在中间，实在是觉着无奈，便出声解围道：“尘儿也不喜欢那套嫁衣，如今毁了，便也就毁了吧。只是可惜了这金缕丝线，叫各位娘娘费心了。”说着，便起身，朝着众人行了个礼。
这般温婉谦逊，不仅让皇后看着满意，更是看进了太后的心底眼底。
沈卿尘微微抬眸，见着沈纤依的面色越发扭曲，便刻意说道：“今日趁着年关家宴，尘儿便作诗一首，给众人贺礼吧。”
太后闻言，更是欢喜，随即命人准备了笔墨过来。
原本的歌舞褪去，沈卿尘架个桌子在最中间，等着如翠磨完墨，便开始动笔。
她朝着沈纤依的方向投去一个似有似无的目光，微微勾唇一笑，便开始动起笔来，不稍片刻，一首诗作随即出炉。
白纸上娟秀的字体无疑反应出沈卿尘本人淡雅婉约，诗作更是让人叫绝，“春年佳节人共赏，才子佳人齐一堂，洗去混珠滔涿沙，万金清风贺朝纲”。
众人得见，拍案叫绝。
不过，也有几个眼尖的人看出了端倪，不由得在底下偷偷议论起来。
“这样清秀的字……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