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老将军谢良正垂头坐着,一手捏着眉心,一手攥拳搁在腿上,虽然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老孙能感觉到他似乎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中午回府就这样了,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
“老爷,用些晚膳吧?”老孙劝道。
谢良摆摆手,抬起的脸却让老孙一惊,他的眼睛一片通红,似乎还忍着泪。
老孙不敢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位一向以刚毅英猛闻名的老将军颓败至此?
“老孙,风原去了霖王府没?”谢良开口问,声音却有些无力。
“风原大师已经去了,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谢良摇摇头,佝偻着背靠在椅子上,“老孙,我在南苍看到了念先啊!”
“什么?”老孙几乎站不稳,“您看到少爷了?”
谢念先是谢良唯一的儿子,谢良的妻子也是在生产他的时候过世的。当年的谢念先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啊,继承了谢良的天赋,雷金土三系灵根,弱冠之年就是四品中级的驯兽师和雷系灵杰三阶的灵者。
不料后来长姐谢婉,也就是司空翊的母妃去世,年少轻狂的谢念先冲动之下闯进皇宫直接向皇帝讨要说法,甚至扬言要司空岳臻给自己姐姐偿命。
最后被盛怒中的司空岳臻派人拿下,若不是谢良以战功相抵,恐怕当场就没命了。只是后来司空岳臻提出让他将功补过,谢良不知皇上分配了什么任务给他,只知道最后回来的,是谢念先一具冰冷的尸体。
皇帝派来的人只说他是任务中遭受内力反噬而亡,谢良也检查了,的确这样。他那时只恨自己命太硬,觉得一切都是上天对他杀戮的惩罚,没想到……
“老爷,少爷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您要节哀啊!”老孙不知道谢良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只怕他是出现幻觉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谢良痛苦地用手盖上自己的脸,不住地喃喃着。
“您说给老孙听啊,有什么事情您别自己憋着啊!”老孙急得要跺脚。
“这次我跟风原大师去了南苍采药,并为他契约了那头守药的灵兽,可那头灵兽…”谢良顿了顿,“那头灵兽身上有我们谢家的缔结印,我敢肯定在此之前没见过那头灵兽,这么一来那个印记就只能是念先留下的啊!”
“少爷当年去过南苍?”
“只可能是皇上让他秘密地将功赎罪那一次了。”谢良招招手让老孙坐,才接着道:“那头灵兽身上的契约印都已经完成了九成,不可能再有反抗的机会了。”
老孙听完,脸上写满了惊愕。契约完成了九成,不仅代表灵兽再无反抗的机会,也代表了契约没有成功,而在契约已经过半的情况下没有契约成功的话,驯兽师是会遭到极大的反噬,十有八九会殒命。
当年的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那样的情况下谢念先遭到反噬丢了性命,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因,只会是因为被人迫害。
老孙知道谢良为什么这么痛苦了,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卷土重来的往事冲击力实在太大。
“老孙,你说,是不是上面那位设的局?”谢良突然道。
“老爷,这话千万不要被外人听去了!”老孙吓了一跳,紧张地张望了一番。
“老孙啊,你说他为何要这样做?我谢良可有半分对不起他玄月的江山啊?他为何要这样,婉儿的死我可以不怪他,可是念先…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二十岁,念先走的时候才二十岁啊!他怎么狠得下心去下手的啊!”谢良终是没忍住,手捶着桌子,泪水淌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一腔热血拥护的人,竟然可能是杀死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谢良就觉得心如刀割。
“念先,父亲对不起你啊……”谢良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老爷,人死不能复生,少爷也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老孙深深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
“老孙,我知道你在担心,怕我出事不想让我查。可翊儿也已经长大了,到时候万一出事,皇帝也不至于牵扯到婧儿一个女子身上,我一把老骨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再劝我了,否则我没脸下去面对念先。”
老孙清楚谢良的性格,知道他心意已决,不会再听自己劝,便道:“那老爷现在就去用膳,吃饱了才有力气替少爷讨公道。”
谢良点点头让他摆膳,是的,他还不能倒下。
翌日,风原一早便来到了霁月轩为司空翊治腿,却意外发现司空翊和秋琳琅竟然不是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丫头真是明智,自己住一间房多宽敞,没必要跟那些去床上都要人服侍的人挤在一起,麻烦死了。”风原背着手朝秋琳琅道,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瞥着一旁的司空翊。
秋琳琅觉得,这个风原大师怎么好像对司空翊存有某种敌意?不过能看到司空翊吃瘪的样子秋琳琅表示还有些小雀跃,谁让她自己总是讲不过他。
司空翊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一瞬,下一秒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笑模样:“是啊,还得拜托风原大师早日为我治好双腿,届时我必将亲自将夫人抱到和我一张床上,不要她脚沾地半步。”
秋琳琅觉得,她还是太低估司空翊的脸皮厚度了。
风原听完,气得直哼哼,瞪了一眼司空翊袖子一摆去准备等会治疗要用的材料了。
“你小心把他惹火了不给你治。”秋琳琅很是自然地握上司空翊轮椅的推手,推着他慢慢在院子里晃荡。
“不会的。”司空翊倒不担心,像风原这样的人,必定是一诺千金的。
“倒是你,你上次提及的空间,后来有再进去过吗?”司空翊问。
“我出来的时候只问了怎么出来,没问怎么进去。”秋琳琅有些讪讪地说,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严谨了。
“不过我有一个想法,今晚试一试,明早要是喊我没醒你们别着急。”秋琳琅犹记上一次昏迷醒来就一天一夜过去了的情景。
“不行,我肯定会担心的。”
“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守着你才安心,所以今天我们睡一间房吧?”司空翊提议道。
“好啊,只要你愿意睡在床底。”秋琳琅咬牙切齿地说,还治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