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我可以让自己魂飞魄散的蜘蛛精回来。”楚依白指着完颜秋，嘲讽得点着头，“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天庭的惨败已经是定局，不管你们再怎么挣扎，都注定躲不过的。你的帮助对我而言，可有可无，并不重要。”
让完颜秋一度节节败退的罗盘在楚依白的手指尖回转着，“更何况，我若是有心想帮你，便不会逼你到了尽头了。我不过是想看着你同我一样，感受到那种深沉的痛苦和绝望。”
酒壶从楚依白勾着的手指上脱落，掉在了桌面上，瓶口摔开了，里面的透明的酒液源源不断的从壶口中流出。完颜秋沉默许久，竟然说不出只言半句，只是看着那些酒水顺着桌子的边沿，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也无心躲开。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楚依白抬手送客，“你走吧，我不会帮你，也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和我一样痛不欲生的感受着。”
“你就不怕我与你同归于尽。”
没有疑问的语气带着真有此意的坚决。
“不妨试试？”楚依白不屑的勾起唇角。
止杀被宿主感染，剑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石桌在这样的凌厉的剑气中突然碎裂，完颜秋握着止杀在碎石子组成的遮挡中又快又狠地攻向楚依白！
楚依白慵懒的姿势不变，抬手两指便击退了完颜秋的攻击，止杀被巨大的力道震脱，完颜秋的虎口一阵剧痛。
谁胜谁负，已有结局。
在楚依白还未成长之时，完颜秋还能与之一战，现在的他是真真正正的天道化身，是一道令人望而却步的天阙，无人能够跨越。
就算是经过千锤百炼方能羽化成仙的他们也是一样。
完颜秋看向楚依白，“如今的你，哪怕只有自己，也够将天上的那个庭院拉下凡尘。但你却隐没在人世中，还让人间与天庭对立，挑起双方的战争，为何？”
“因为有趣罢了。”楚依白懒懒的说，“丑话说前，和人间对立的事，是你们自作自受，我不过是帮着那些手无寸铁无法对抗你们的凡人们，找到一条可以存活下去的路而已。”
“有趣？真是荒唐。”
“的确是荒唐，就和你们再天上待的好好的，却突然被告知，天道要让你们消失一样荒唐。你们一定十分不解，到底为何，天道要这般对待你们。”楚依白大笑了两声，“很简单，因为我也好，你们也罢，所有的生灵都不过是沧海一粟。面对真正无常的世事，都只能像螳臂挡车一样，被毫不留情的碾压。”
“这些都是掩饰自己失败和无能的借口罢了。”
“说得好！”楚依白伸手拍了两下，看见猎物不知不觉的跳进自己的设下的陷阱后，恶劣的笑了笑，“那你又何必来求我，帮你复活一只妖精呢，我相信以大将军的身份，这一定不是什么难事的。”
完颜秋：“……我并没有要掩饰自己的失败和无能的意思。”
人间也好，天上也罢，他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大丈夫，有错敢认敢当。
楚依白的表情乍变，变得阴冷，“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你更难看，不如趁着现在我的心意还没改变，离开这里如何？”
“有人来了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楚依白和完颜秋同时看向来人。
云白头上那对角近日里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漂亮了。他在找楚依白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声音，所以就寻着声音出来外面看一眼了。
“白泽？”完颜秋眯着眼，讶异地盯着云白。
“白……泽？”云白歪着头，不明所以的问道：“我认识这个人吗？”
楚依白僵着又哼笑了一声，“你先回屋里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云白低下头，点了点头才转身，“嗯……”
那个离去的背影，耷拉着肩膀，就连手脚也似乎大伤刚愈一样，有些僵硬和不自在。
“白泽还活着……”完颜秋低低地说。
“是啊。”楚依白意义不明的说，“还活着，活的好好的，他会比谁活得都长。”
完颜秋问：“他失去了记忆？”
楚依白答道：“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留下一句让人参不透的话，完颜秋被竹林的结界排出，茫然一望，身边尽是竹子，而楚依白的院子却怎么也进不去了。
“至少，你没有被背叛，这就够了。”
这是楚依白将送出竹林时最后说的话。
在完颜秋的怀里有一个药瓶，瓶中有一粒黑色的丹药，那便是他认为的，寄宿着芝竹的气息的丹药。
如果无法将芝竹唤回，那么也许一起毁灭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止杀再度出现，带着凛冽的杀气朝着那个结界疯狂的涌去。
没有保留的，完颜秋用了全部的力量。
不到片刻，完颜秋终于抓住了结界一瞬间出现的裂痕，当他抓紧了止杀，打算用上更强的力量时，楚依白出现了。
一身黑袍，无风自动，肆意的眉眼变成了锋利的刀剑。他单手提着一把黑色的剑，高高挥起，同完颜秋的止杀在以命换命的攻击中，发出刺耳的哀嚎。
在人间受到压制的完颜秋，再强悍也比不上楚依白，在战斗中灵气开始渐渐耗尽，手上的止杀越来越重，楚依白的攻击越来越狠，而他也越来越难以招架了。
他的身上开始出现被剑气割裂的伤口，完颜秋脸色依然坚毅，哪怕楚依白用手中的剑捅进了他的胸膛。
完颜秋咬着牙，硬挺着前进，穿胸的剑在他的力气下，再度深入，带出了血花。
楚依白双眼冰冷的看着他，这般让人痛心的场面，却无法让他的心中掀起一点波澜。
楚依白将剑抽出，剑身不带一点血，完颜秋却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胸口。
“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你死。”
冷冷的一句话，将遍体鳞伤的完颜秋再度凌迟。
楚依白弯腰，修长的手探入完颜秋的衣襟中，完颜秋眼神一凌，用都是血的手抓住了楚依白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问：“你想做什么！”
楚依白笑着说道：“我在救你。”
“不需要！”完颜秋紧紧抓着楚依白的手，不让他再前进半分。
“这怎么可以？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楚依白一点一点掰开完颜秋的手指，慢悠悠的说，“见到一个可怜的濒死之人躺在这里，我可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随即，他在完颜秋几乎可以说是仇视的眼神下，拿出了那个药瓶子，站起身再视线已经模糊的完颜秋面前晃了晃。
“有着令人厌恶的妖精的味道。”他反手，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但是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
“住手……”
楚依白捏着完颜秋的下巴，想将他的嘴强行掰开，完颜秋却咬着牙，一动不动，楚依白便用了狠劲将完颜秋的下巴卸了下来，将那粒黑色的药丸塞入了他的嘴中，又将他的下巴接上，硬是让完颜秋吞下了药丸。
“说起来，被我打伤落入凡尘的你也是被这只妖精救下的。现如今，你又再度被他所救，是不是十分欣喜？”
杀人不过头点地，楚依白却不愿意让完颜秋这么痛快，要用那迟钝的铡刀在完颜秋的脖子上慢慢的磨，让他怀抱着无尽的恐惧永生。
“既然你们都那么的渴望永生，我便做一次善人，成全你，让你得到可以一直活在这世上的力量。”
完颜秋用舌头试图将药丸抵出，却在碰上的一瞬间，药丸便化了，带着让他永生难忘的苦涩味道。
做完这一切的楚依白居高临下的看着完颜秋，用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后，便离开了。
完颜秋躺在铺满竹叶的土地上，看着被茂盛的竹林挡住的天空，细细碎碎的阳光从上面照下，像极了夜里的繁星。
曾几何时，芝竹为了这样微不足道，却不易留心察觉的景象而兴奋的唤着他。让他一起看，他却不屑一顾，甚至是不耐烦的将那份真情扼杀。
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逼着芝竹去做自己讨厌的事情，打着让芝竹可以独立生存下去的借口。
但也许，真正离不开的人，是他。
胸口的伤口开始愈合，伤口的周围变得又痛又痒，完颜秋难耐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更加用力的感受那份真实的痛苦，想要更加用力将自己的伤口撕扯开来。
他的胸口鲜血淋漓，皮肉模糊，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那粒丹药的效果十分惊人，完颜秋怎么加深扩大自己的伤口，也比不上愈合速度越来越快的药效。
很快他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靠着身后的竹子，坐了起来。
身体里一点灵力都没有了，现在的他就和一个普通的凡人一样，只是拥有了凡人梦寐以求的不死之身而已。
荒唐，一切都是荒唐。
他们总是寻求着自己的道，自己的理。
却在得道之后，才发现，在大道面前，根本没有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