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洁白如玉的双角，那人还保持着孩童的体型，面上却已经没有了孩童的天真。
楚依白挥手招来一片云，踩了上去，向云白伸出手，“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为何现在你却好似不是那么高兴。”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楚依白的手垂下，没了笑意，“这么久的时间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毕竟你都不会叫我师父了，不是吗？”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点怀念什么都还没想起来的你呢。”
“既然一开始就拿走了我的记忆，现在为什么又要还给我？”
楚依白腰间的玉石已经不见，他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摸到。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啊，我的师父。”楚依白说，“我恨你恨得想要杀死你，却又爱你爱得无法下手，所以才只能用这种方法报复你。如果你觉得痛苦的话，会让我很高兴的。”
云白：“……”
“好了，我们应该走了，否则，人物和妖族的伤亡继续扩大，也不是你想看见的吧。”
听了这话，云白才跟着楚依白踩上了那朵白云。
他们从战场上飞过，看见了翱睿捂着胸口，痛苦的喘着气，被兰矽护在了身后。看见了明月楼被毁坏殆尽，闫安青却出现在了星姬和青梅面前，将她们面前的天兵斩杀。看见了在边关，抱着被刺穿胸膛的陈铁跪倒在地哭泣的兰宛涵。也看见了在敌群中伤痕累累，最后被敌人砍断一条手臂，晕倒在地的宋阳。看见了重伤的白虎变回了幼虎的模样，回到了袁嘉澍的怀中。看见了互相托付后背，全神贯注杀敌的狼炎和猛子。
但是，更多的还是尸体。
人族的，妖族的，还是天庭的。
云白不忍地别开了眼。
楚依白讽刺的说：“这正是你想要的不是吗，当初也能对我那般无情，此刻怎么又这般多愁善感了。”
云白：“……”
楚依白：“怎的不说话？”
云白：“是我对不起你。”
楚依白：“……你没有对不起我，这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现在也是。”
楚依白：“但你确实不应该骗我，所以这就作为你欺骗我的报复吧。”
云白抿唇，不知道楚依白说的惩罚究竟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承担。
欺骗楚依白，不，应该说是云白的那一天，这就是他应得的。
身为白泽，他通晓人间世事，在妖族中也算是天道的宠儿。是以，天道将教养天道之子的任务交付给他，他同意了，因为他想让妖族存续下去。
被天庭攻击，受了重伤的天道之子，为了疗伤变成了孩童的模样，就连心智也是。
他便为天道之子取名云白，带在了身边。
这一带便是许多年过去，天道之子始终没有要觉醒的征兆，就连身体也一直保持着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在很久之后，他终于知道了天道之子不愿意觉醒的原因，那就是他自己。是他让天道之子产生了不应该有的七情六欲，让天道之一产生了自我，所以他才会不愿意觉醒，刻意将自己的力量和回忆压抑住，保持着天真无邪的模样。
在天道的示意下，他策划了一个局，一个既可以让云白觉醒，又能让他理所当然恨上天庭，为天道做事的局。
代价则是他自己的命。
但是，这个局只成功了一半。
云白觉醒了，但他也保留了自己的意识，他不愿意为天道行事，除非天道将他复活。
天道妥协了，将他复活。
云白却将他的记忆抽走，站在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他面前。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云白了。我是楚依白，你的师父。”
和他刚见到云白的记忆重叠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角色对调了。
没有记忆的日子里，他能理所当然的对楚依白撒娇，任性，亲近。
现在那些回忆，都变成了沾着毒液的利刃，插在他的心上。
这就是楚依白的报复吗？
那还真是很疼啊……
那颗吃人的树已经藏不住了，被战争喂养的更加巨大。
楚依白和云白在这棵树前停下，“白泽一族最会创造结界了，现在我要你用这棵树打造一个和人间完全隔绝的空间，而你们妖族以后就可以在着其中，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必再担心，会被天道打压了。”
云白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我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楚依白说：“我会帮你。”
他不作为天道之子，不能直接干涉人间，但是可以这样迂回的将自己的力量给云白，让他造成这件事情。
楚依白将手放在了云白的肩上，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他的掌心涌进云白体内。
云白咬牙，伸手开始结印，如果要将这棵树作为一个空间，把它和人间隔绝，这无异于他们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这样所需要的力量是不可想象的巨大。
但是楚依白在他身后，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这棵连接天地的树开始动荡，天庭马上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急忙派兵来阻拦他们，云白分心地看了一眼身后，被楚依白呵斥道：“专心！”
云白便只能相信楚依白，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注意力都倾注在自己面前的法阵上。
天庭这边想要攻击楚依白也没有这么容易，地上的人和妖们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放他们走。而且，袁嘉澍也赶到了天上，为楚依白和云白护法。
更重要的是，来见这个姓楚的老混蛋最后一面。
厮杀，嘶吼，刀剑。
整个天地间，都变成了战场。
只有云白不受干扰，仿佛游离在外，只是一点点的将面前的神树炼制，开拓，然后隔离。
突然，连接天地的树突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拔出一样，庞大繁复的树根下还带着泥土，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赖以生存的存在消失，那些天兵天将们便失去了力量，就连手中的武器都无法拿稳，只能看着自己变成烟尘，和那颗树一起消失。
不到片刻，这场令天地震动的战斗就落下了帷幕，所有的敌人都化为了烟尘，飞散在空中。
之前的厮杀仿佛像是一场荒诞的梦，而现在他们终于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
开辟一个全新的天地后，云白甚至还有余力，他难掩激动地回头，脸上的欣喜还没来得及掌露，就这么楞在原地。
“云……楚依白？”
袁嘉澍摸掉脸上的血，冷漠的说道：“他已经不在了。开辟一个新天地，就算是天道之子，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高兴点吧，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现在你的族人都能存活下去了，呵。”
“代价？什么代价？”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听说？！
“你觉得是什么？”
只留下最后一句话，袁嘉澍带着白虎也离开了。
只剩下云白自己，站在天地间。
天庭消失了，妖族去了和人间隔绝的新天地，不过几天，人间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这一战后，狼炎和翱睿共同推进了双方的和平约定，重新开放关卡和贸易。
这样，边关不用再担心狼炎一方的袭击，狼炎也不必在天寒地冻的时候。看着自己的族民死去。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那一场战争，忘记了那些妖怪神仙的存在，他们再度成为了话本中的传说。
新帝在登基不到一年后，便因为身体不适禅位给四王爷，自己一人隐居在山林中。
那一战后，翱睿的生命本来就在不停地衰退中，现在更是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一样，白发苍苍，干枯瘦弱。
躺在病床上，翱睿只觉得自己的一生过得太快又太慢了。
和白熵相遇，在筹谋中，一步步被推上帝位，蔷贵人的死，和神仙的大战，现在都结束了。
过往种种光怪陆离，如一场荒诞又美丽的浮华大梦，一朝醒来，海清河晏，徒留梦醒之后的几分怅然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