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完颜秋和芝竹往着西边一直走，路上还几度遇上那些游牧民族和城里的商队。
一直到傍晚，天上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水打在马车顶棚，啪嗒啪嗒的响，那马儿也被淋的一身湿，一甩马鬃就猝不及防的甩了完颜秋一身的水。
芝竹赶紧抓着自己的袖子想要给完颜秋擦，被沉默的完颜秋拦了下来。
好在两人的运气还没糟糕到底，过了没多久，在他们的目的地不远处找到一个村庄。
进去了完颜秋才从村长的口中得知，他们原是城中的难民，前段日子家乡发了大水，沿路上都没有那个县爷愿意收留他们，就逃难一路逃到这来了。
又遇上皇帝和游牧民族们签了契约，他们就索性到城外来谋生路了。
这里地处草原和边关的交界处附近，他们就在这里安了家，方便那些商队赶不上时间了在这里落脚，他们借此收取费用，养活这一村老小。
完颜秋听完给了村长一小锭银子，指着他们要去的那座山问他，“你们对那座山知晓多少？”
村长打自己屋里拿了一床被褥过来，还有两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床板上，“啊，你若是想着要去那山上寻宝的心思的话，我劝你还是别去了，省得浪费时间。我们这里的人都管那座山叫死山，因为那山上着实奇怪的很，上去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野兽也没有植株，更别说那些珍贵的药材了。”
“原来是这样，多谢劝告。”
对村长说的话，完颜秋心里也有几分底，那山上有那么一棵树在那，山上的生气也被那颗树吸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没有东西。
刚好，他们住的这个房间，窗户就是对着神树的位置，透过雨帘看过去，山上雾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布，只有那一枝独秀在山上吸着周围的生气独自美丽。
在天上之时，只能看到神树的最顶端的那一部分，这一部分被天庭划分出来，提上了蟠桃园三个大字，终日有重兵把守着。
原因无他，这颗桃树是支撑了整个天庭的救命稻草。
没了它，很快天上所有的神仙都会因为逐渐稀薄的灵力，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而消失，这也是天道的目的。
那边村长看芝竹一直不说话，只是在旁边站着，身上湿漉漉的也不换衣服，头上还缠着布条，约摸是受了伤的，更是要赶紧换上新的才是。
村长就缠着芝竹走过去，“你这孩子，还不把衣服换了，小心待会儿着凉了，还有头上的布也赶紧摘了，不然伤口要出问题的。”
芝竹抓着自己头上的布条想要跑，却被村长抓住了胳膊，村长伸手就往芝竹头上的布条过去。
眼瞧着就快碰到了，完颜秋拦住了村长。
“他怕生，让我们自己来吧，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先离开一下。”
村长看着芝竹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害怕，便谄谄的松了手，“是我一时着急疏忽了，这东西我都给你们拿过来，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村长就离开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完颜秋和芝竹一仙一妖。
村长一走，芝竹迫不及待的就把头上的布条摘了，湿哒哒的黏在眼睛上面确实让他很难受。
一旁的完颜秋拿了干燥的布条，给芝竹擦了擦脸，擦到那四只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时，完颜秋一顿，很快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把眼睛周围的水也擦干净了。
“去把衣服换了。”完颜秋说。
芝竹艰难的把黏在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换上了床上的衣服，比起他的衣服大了很多，而且也没有他原来的衣服舒服，摸上去有一种粗糙的感觉。
完颜秋也起身，用方才的布巾随意的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换上了衣服。
晚些时候，村长端了些饭菜过来，都是最简单白粥青菜，看得出来，这个村子现在的日子也算不上好过，能拿来招呼客人也只有这样的白粥青菜而已。
最后这些粥和菜都进了芝竹的肚子里，完颜秋一口未动。
夜深了，芝竹在床上已然睡着了，完颜秋仍是一言不发的盯着那颗桃树一直到雨停了，太阳也从东边升了起来，天色逐渐明亮。
村子里的人也都醒来开始一天的劳作，还能隐约听到小孩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几个小脑袋从窗户底下过去，还以为自己这么弯着腰，屋子里的人就看不见他们。结果一抬头，就和完颜秋对上了眼。
……
小孩愣了一会儿，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了，偷看还被正主抓了个正着，顿时又蹲下了身，几个小伙伴看他的样子还小声问他怎么了。
听到声音，芝竹也迷糊着眼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清新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自发的先把头上的布条缠好。
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从床上下来，芝竹走到完颜秋身边，想问他他们是不是要走了，一抬眼就看见了窗外的几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芝竹也楞了一下，结果几个孩子倒是兴奋的跑进了屋里，围着芝竹和完颜秋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问和不停。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你们是兄弟吗？”
“你们现在要走了吗？”
“你多大了啊？”
芝竹什么时候收到过这么热情的对待，慌了神，抓着完颜秋的袖子不说话。
一个小姑娘指了指芝竹头上的布条，小心得问他，“你怎么头上还缠布啊？难道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芝竹磕磕绊绊的说，“不……不严重。”
他记得的，完颜秋跟他说过，有人问起这件事，就说自己头上受了伤就好了。
完颜秋也许久不曾这般和一群孩子接触了，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比起大人，确实纯真的孩子更让他喜欢。但是，这些孩子着实是太聒噪了，吵得他心烦。
一个男孩说，“你们马上就要走了吗，我带你去我们村里玩吧！”
完颜秋侧头，芝竹的眼里有些许的期待，他想着也已经到山脚下，就这么一会儿也是没事的，就鬼迷心窍般的同意了。
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会儿，就出了大事。
芝竹不怎么说话，跟在几个孩子身后也只是听着他们说话多些。
带着芝竹，几个孩子手上拿着棍子或是石头在村里招鸡逗鸭的，惹的一只头顶红冠的公鸡气的直追着他们跑，想要在这几个孩子身上狠狠啄上一口。
芝竹跑的不快，前面的女孩就拉着他跑。
在田里的大人们也只是看着他们笑。
跑累了，几个孩子就在村子里的一颗榕树附近，抓着树上垂下来的树根玩。
这会儿，几个孩子对芝竹的好奇心又冒出来了。
“你多大了啊？”
“十，十一岁。”
这个年龄也是完颜秋给芝竹定下的。
“那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你的谁？你哥哥吗，还是你父亲？”
“都，都不是。”
“难怪你们长的一点都不像。”
芝竹摸着自己头上的布条，有些走神，一点都不像吗？
男孩见到芝竹的动作，还以为是芝竹头上的伤口又疼了，“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去找我们村子里的大夫看看吧。”
芝竹连连摇头，后退了一步，“我，我没事……”
男孩靠近他，“真的没事吗？”
芝竹又退了一步，“嗯……”
男孩抓着他，“我看看，要是流血了就不好了。”
芝竹连忙护紧了布条，想要回去了。
“你怎么这么害怕？你是不是说谎了！根本就没有受伤？！”
被戳穿，芝竹明显的慌了，“没，没有！”
“你肯定说谎了！不然为什么不敢给我们看！”
“没，没有……”
芝竹一边说一边想要挣脱男孩的桎梏，结果那男孩也急了上手就扯着芝竹头上的布条，把它扯了下来！
那非人的，异样的四只眼睛就这么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男孩一愣四只眼睛齐齐看向他，他尖叫一声连忙松开了芝竹，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这是什么？”
芝竹捡起地上的布条，捂着眼睛就往回跑，想着只要离开了，就没事了，只要离开了就好了。
看到了完颜秋在的那个屋子，芝竹慌乱又恐惧的心才堪堪平定了下来。
他跑到屋子里，抓着完颜秋的袖子，眼睛里都是泪花。
完颜秋看着芝竹手上的布条，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片刻，他就做了一个决定。
“我们，走。”芝竹带着哭腔说。
他拉了两把完颜秋，完颜秋却始终没有动。
很快村子里的人听了那些孩子的话，拿着锄头和镰刀围了过来。
村长站在门口，视线从芝竹手里的布条一直到芝竹捂着的额头上，从芝竹的手指缝隙里，一只正常人不会有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村长被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摔倒地上去。
这个时候，完颜秋开口了。
他说，“芝竹，杀了他们。”
一个神仙告诉一个妖怪，让他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