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秋坐在床上修养，芝竹就只能自个趴在桌上发呆。
桌子和椅子都高出芝竹许多，坐在那椅子上面，芝竹的两条腿也蹬不着地面，只能在空中晃悠着。
临近傍晚了，街上更是热闹喧哗。
摆摊的赶着收拾东西回家，一直在家里的便约上几个好友，出来外面的酒馆或是红楼，打算找找乐子。
好度过那寂寞的漫漫长夜。
芝竹被窗外的声音吸引了去，好奇得很。
就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打开窗户看看。
窗户的位置对芝竹来说也是高了许多出去，芝竹就拖着椅子到窗边，都爬上椅子了。
才想起来，完颜秋跟他说过的话，在别人面前一定要带上那个头巾，遮住头顶上多出来的两只眼睛。
开始，芝竹还不知道为什么完颜秋要让他绑上头巾。
直到芝竹跟着完颜秋下了山，入了世，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只有两只眼睛。
只有他是不一样的。
芝竹又回头去拿了桌上的头巾，熟练的往自己头上一绑，重新爬上了椅子。
窗户并没有关紧，芝竹用手一推就推开了。
一入眼，便是天际的赤红晚霞，连绵一片。
底下的人们熙熙攘攘，芝竹就跪坐在椅子上，趴在窗户棱上面朝着底下看。
看那些黑乎乎的人头你来我往的，时不时还有几条野狗叼着不知道从哪里咬过来的肉骨头跑过去。
到了傍晚，胡为就得提着两个桶到附近的屠夫哪里去。
桶里装的都是店里的剩饭菜，这样带去给附近的屠夫，做个顺水人情，也好在屠夫卖猪肉的时候降低一些价格。
各种各样的剩菜剩饭混杂在一起，又搁置了这么久的时间，那味道那尊容，快能比得上粪车了。
所以店里也就没人愿意做着苦差事。
赶巧，店里来了一个没有爹娘的苦命娃，身材板也小，没有靠山。
不欺负他，欺负谁？
就把店里那些没人愿意做的事都丢给胡为一个人做了。
胡为能怎么办，只能忍气吞声了。
这里面的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穿小鞋还是轻的，就怕他们还会对他过分的关怀。
这会儿胡为刚从隔壁屠夫那里回来，两手还提着脏兮兮散发着异味的木桶。
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奇怪的小孩儿，趴在窗户边上看着他。
都对上眼了，胡为想装作没看见也难，就笑着和芝竹打了个招呼。
“小客人在看什么呢？”
芝竹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底下的人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有点无措的看了看周围，又看向完颜秋，完颜秋还逼着眼睛在修养，身上笼罩着一层灵力在流动。
这种时候，是不能打扰他的。
芝竹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
芝竹只和完颜秋说过话，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完颜秋在在命令他，芝竹只要照做就好了。
不会有多余的交流和谈话。
胡为脸上的笑都僵住了，这么久都没有理他，是不想理他吗，还是因为怕生？
没让胡为为难太久，芝竹突然从窗户口消失，还关上了那扇窗户，让胡为彻底看不见他了。
胡为越发觉得这两个客人，是很奇怪的人。
掌柜的看着胡为一直站在门口发呆，就骂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呢？站在那里挡生意，还不赶紧去把桶给洗了！”
胡为刚应下，回过头就撇了撇嘴，在心里面狠狠回敬了掌柜的。
就站这么一会儿，路过的人都没几个呢，就挡他生意了？
我呸！
天天让他干这些苦活，银两却只给他一点点，这么小气，早晚有一天店里的伙计都跑了。
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胡为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这么想的，掌柜的为人吝啬得很，给的工钱比其他客栈掌柜总是要低上那么一些。
店里的厨房伙计们，早就商量着要跑到下家去了。
提着两个桶，胡为回到了厨房后面，用后院的井，打了一桶水来清洗那两个木桶。
天天闻着这刺鼻恶心的味道，胡为觉得自己哪一天鼻子失灵了都不奇怪。
把桶底沾着的几根菜叶子冲掉，胡为忍着恶心用刷子里里外外把那木桶刷了个干净。
要是在以前，是没有人会刷着桶的。
是胡为养叼了他们，觉得那桶不洗洗，放在那里味道也难闻得很。
胡为也只得把这新的任务接了下来。
提着已经干净的木桶会到厨房，掌厨的大厨又让他给楼上的那两个贵客把晚饭给他们端上去。
胡为在外面蹲得腰板酸痛，回来了也没有休息的的时间。
生怕怠慢了客人，挨骂，又端着那大托盘上楼去了。
菜色丰富的很，又是辣炒的猪肉，又是烤鸡烧鸭。
刚出锅，热腾腾的冒着香气，胡为不禁吞了两口口水。
他已经饿得很了，却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若是还能剩点什么菜就好了，就算是冷的，也能有点油香味。
否则就只有几个硬馒头了，配着外面的井水，干巴巴的啃。
胡为站在房门外，把手肘顶着那托盘，腾出一只手来，敲了敲门。
“两位客官，我是店小二，给你们送饭来了。”
“进来吧。”从房内传出完颜秋低沉的声音。
得到首肯的胡为这才推开了房门，芝竹已经把椅子拖回了原来的位置，坐在上面看着他。
完颜秋则仍是坐在床上，并且看见了胡为送餐过来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胡为不敢乱看乱说，把东西放在桌上就赶紧走人了。
见到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他总是瘆得慌。
虽然穿着打扮和常人无异，但是胡为总觉得这两人不是什么普通人。
胡为出了房门，关上门，下楼的时候，不知不觉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才终于呼了出来。
房内，芝竹两手捧着鸡腿啃得高兴，吃得手上脸上都油亮亮的。
看着完颜秋一动不动，芝竹望着他问了一句。
“不吃吗？”
自从完颜秋身上的伤口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之后，他就很少吃人间的食物了，只有在突然兴起的时候才会吃上那么几口，尝尝味道。
而芝竹每次都会问上这么一句，完颜秋若是回答了，多半就是不想吃了。
这会儿不说话，反而是从床上下来坐在了芝竹前面，就是有想吃的兴趣了。
完颜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伴着米饭在嘴里咀嚼。
芝竹看着他，默默地把自己手上的鸡腿放了下来，也跟着完颜秋拿着还是不太熟练的筷子，笨拙的学着完颜秋的样子夹菜。
不意外的，那猪肉就从芝竹拿不稳的筷子中间滑了下来，掉在了桌上。
芝竹不死心的用筷子去怼那块猪肉，艰难的夹起来没多久，又掉回桌上。
每次完颜秋和芝竹一起吃饭时，这场面都要重新上演一次。
芝竹不会用筷子，完颜秋若是不吃，他便自己用手抓着往嘴里送。
可若是完颜秋同他一块了，芝竹就定不会再用自己的手去抓那些吃食了。
完颜秋也不知道这妖精哪里来的倔强劲儿，每当这种时候，都是他看不过眼了，让芝竹改用勺子。
他用筷子帮芝竹把他想吃的夹到碗里去，芝竹用勺子舀着吃，这就容易多了。
只会用勺子吃饭，就和人族的幼儿一样。
看着这样的芝竹，完颜秋就会想，若是芝竹不是妖精，或许他就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对芝竹更亲近一点。
完颜秋虽然傲气，他也确实有那傲气的本事。
天庭的将军，高高在上。
其他的仙人见了他也要退让一分，那些仆从更是巴结谄媚畏惧皆有。
完颜秋对那些人心里想的那些杂乱事清楚得很，也不屑和这样的人来往。
这让他在其他仙人看来就更加不近人情，不识好歹了。
但就算那些仙人再如何看不过眼，完颜秋的力量和身份摆在那里，他们无法撼动。
若非遇上那天道之子，芝竹那是怎么也没有机会能碰上他的。
但是，天意如此。
一仙一妖便就是这么遇上。
完颜秋当初遇上的不是芝竹，而是已经颇有修为的妖怪，早已成为了妖怪的腹中物。
如果他当初落在一个没有生物的地方，那他也会在原地被腹上的伤口耗死。
如果遇上的是凡人，怕是也不会有人会花上精力和钱财救他这么一个陌生之人。
是芝竹救了他的命。
只是吃了几口而已，完颜秋早早就停下了进食，但是还没有放下手里的筷子。
因为芝竹还未吃完。
芝竹是个妖精，他的食量不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
这桌上的东西都吃光了，他才觉得微饱而已。
没过多久，胡为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上来收拾东西。
他端上来的分量可不少，少说也有三四个人的分量，现在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的，只剩下骨头。
胡为心下讶异的同时，不禁好奇地看向完颜秋。
这人看上去清心寡欲的，没想到这么能吃。
胡为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东西几乎都是芝竹自己消灭的。
完颜秋顶多也就算是一个替芝竹夹菜的。
这下倒好了，端着这些菜上来的时候，胡为还暗自欣喜，想着今天兴许不用再吃那些个硬馒头了。
结果兜来转去的，等着他的还是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