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依旧是医院的消毒水味。
靳小妍头痛欲裂,她觉得自己已经进医院不知道多少次了,大概后半辈子都会对医院和医生产生阴影了。
耳边倒是没有仪器的声音,手上也没有什么针孔,只有医生和一个熟悉的声音絮絮叨叨,好像在聊着什么病情。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靳小妍抬起手,稍稍睁开了眼睛,将手伸向了站在他病床旁的那个男人:“韩……韩珺?”
原先还在畅谈的两个人突然听到了一些动静,蓦然回头发现靳小妍已经醒了,那个被她唤作韩珺的男人,神色不再淡定,而是有喜再转悲,似乎很开心看到他醒来,但是眼里又有说不清的悲伤。
“你……想起我了?”韩珺强忍住泪水,将靳小妍从病床上扶了起来。
面前的靳小妍还是几年前的模样,丝毫没有变化,只是看着他的眼神稍稍有了一些变动,不再是纯粹的爱意,而是沾染上了一些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医院的窗户没有关,白色的窗帘被吹到飞起,窗帘挺长的,被风吹洗落到了病床旁靳小妍的脸上,被窗帘轻轻的拂过,再由风毫不犹豫地带走了,靳小妍的发丝凌乱着,她的脑子有些混乱,面前这个人她想起了他叫什么,可是关于他的记忆为什么还没有出来呢,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认识他呢?
韩珺看见靳小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要忙开口安慰着她:“先不要想了,医生说这两天你的记忆会慢慢的回来的,不过你能记得我,我很高兴,欢迎回来,小妍。”
男人的话音刚落,靳小妍就被他的手他进了怀里,被一个陌生男人拥抱,按道理说应该会很抗拒的。
但是靳小妍似乎对这个拥抱无比的熟悉,那份触感以及给予她的安全感,她丝毫不抗拒,甚至有些享受,这到底是什么呢?什么时候能够想起来呢?
“韩珺,你……能和我说说我和你的事情吗?”虽说她想不起关于韩珺的任何记忆,但是似乎这个名字在他的嘴里叫出来十分的顺口,和他相处的每一个动作似乎也非常的自然。
韩珺的眼底一怔,他不曾想到失去记忆的靳小妍竟然愿意主动的去寻找他的记忆,因为在韩军的眼里,过去的那段记忆是无比痛苦的,也是无比绝望的,至少在他看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靳小妍竟然愿意开口,他也就愿意说了,只要靳小妍回到了他的身边,过去的事也算是过眼云烟了吧,就让它随风散去,飘荡在人世间吧。
“好啊,不过你和我之间的事有些太多了,在医院的这几天我会慢慢的和你说,你也不用太着急,医生说你的记忆这几天应该都会慢慢恢复了,所以你能先和我说说你这一年多都在哪里吗?”韩珺倒是不急不慢的,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些话,还冲着靳小妍笑了一笑。
“可以呀,不过我说完了,你也必须得说出来哟!”靳小妍将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从脑子里晃了出去,竟然想不起眼前这个人是谁,对方也不愿意马上说出来,那就将他当做朋友好了,起码她对这个男人的相处感觉最低的层次也应该是朋友了,毕竟这份安全感不是自己不熟悉的人能够给予自己的。
“我住在地下城里,哥哥说我昏迷了半年,因为恐怖分子袭击了我住的小区,然后我受了重伤失去了自己的部分记忆,一年前我才刚刚苏醒,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哥哥,哥哥说我有一个母亲,不过他得癌症死掉了,哥哥就带着我相依为命。但是因为地下城太无聊了,最近我就偷溜上来想要看一看地面上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自己的体力实在是跟不上呀!走了两步就累了,然后就在巷子里睡着了,我不太懂你们地面上的交通规则,最后就那样发生了刚才的事情,真是抱歉啊,对了,你有没有受伤啊?”
靳小妍从病床上坐了起来靠在了枕头上,像膝盖弯曲双手抱着膝盖,脚还时不时的动弹两下,提到韩珺时还稍稍的抬头,将下巴放在了在了膝盖上看了一眼他。
韩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靳小妍的头,笑意十分的温和:“我没事儿,我可不是普通人啊,你刚刚应该也看到了吧。”
听见男人的话,靳小妍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撒开放在了病床上:“哥哥说我也不是普通人,就像刚刚,现在大卡车明明速度很快,可是在我的眼里它很慢,但是奈何多年没有运动,实在是跑不动,最后就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不过也算有惊无险吧,我们大家都没事儿。”
“不好意思,地下城我知道,地下城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恶能人,你的意思是说你自己也是恶能人吗?”韩珺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貌似有些不太简单。
靳小妍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她也不清楚韩军所说的恶能人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好像地下城里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呢,哥哥说他们和我一样都不寻常,但是他们好像都非常怕哥哥,特别听哥哥的话。”
不得不说,人一旦失去了记忆与性格也会大变,就连那份对社会的防备心也完全消失了,单纯的就像才上学的孩子,眼里都是童真和美好,而且小爷现在这幅样子确实可以同孩子媲美了,只是眼里的光芒并没有孩子的耀眼,毕竟深深藏在她心底的那一份复杂的经历依然还存在着吧?虽然她已经忘记了,但是潜意识里仍然还没有消失吧?
“冒昧问一下,你的哥哥是谁?”韩珺说话有些小心翼翼,毕竟靳小妍现在对他完全没有记忆,若是太过于冒昧未免有些失礼了。
“哥哥?啊,你说他的名字吧,他叫赵乾,他说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靳小妍的话音刚落,韩珺的瞳孔就微缩,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怕,他居然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一个发展。
大约一年多前,老楼601被爆破之后,他们一群人都被埋在了石头之下。
救援队赶到后陆续救出了韩珺,江之景,方隐,肖气,李潇还有宋秦,可惜始终没有靳小妍的消息。
也是因为这一桩事,韩珺整个人性情大变,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我不相信,她不会死的,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尸体我就不会罢休,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
韩珺常常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但其实他没有多大的线索,赵乾一帮人炸毁了老楼601后就毫无踪迹了,半年之后政府才发现他们已经搬到了地下城生活,但地下城与地面始终是两个世界,政府也就签订了合约,再不干涉对方的事情,以后恶能人就在地下城生活,如果他们到地面上来捣乱,那政府就会直接逮捕。
他有曾经想过地下城的领导会不会是赵乾?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证明,毕竟普通的人或者正常的能人是不能够进入地下城的,地下城对他们来说是十分危险的,因为恶能人和普通的人不一样,他们的思维完全不同,大概有的只是攻击性,还有一部分的人听说是被人操控了,就和机器人一般无二,只会机械的生活,机械的吃饭,机械的活着,就这么无聊的消耗他们的生命。
韩珺也换了一份工作。
整个老楼601都全被毁掉了,研究所所长也死于非命,整个研究所的员工也都已一时间全部消失了,具体在哪儿可能是在地下城吧,也因此韩珺以及601包括在内,都开始为政府卖命,不过现在他们的工作相比以前要多的多,但也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危险了。
只是负责一些城市里的灵异事件,一些奇奇怪怪的案件,算是成立了一个特别调查组吧,有什么疑难案件都全部交到韩珺他们的手里,整个城市的奇怪案件全部都交给了他们,确实比以前的工作多太多了,但也会有重案组成员过来帮他们,也算是忙的过来吧。
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再遇到一些什么不能人的突发事件,大家也就像恶能人的事情悄悄地埋在了心底,这只是在地下城才会发生的事情,因为什么线索也找不到老楼601突然爆破的事情也就变成了恐怖分子袭击,就这么拉下了帷幕。
但是在韩珺的心里,却没有结束,在他死心之前,在他找到靳小妍之前,这一切终究不会结束的。
现在,他找到了。
“你说什么,赵乾?”
“嗯嗯。”靳小妍虽然感觉面前的男人反应有些大,但还是照着他的问题回答了一下。
韩珺久违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张了张嘴,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小妍,我知道你现在记不起我,我也不指望你现在能够完全的相信我,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赵乾这个人你一定要离他远一些,如果没有他,你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你懂吗?这些事情说起来有些太复杂了,你只要记住赵乾是这所有所有的事情的开端,无论他对你怎么好,你也不能和他过分亲近,如果你还要回去的话,那就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回去,不过这件事情我想等到你恢复记忆以后,好嘛?”
韩珺这一番话无疑点醒了靳小妍心中的那个常年没有解决的问题,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对赵乾有些排斥,不过按照韩珺这么说的话,那他她对赵乾排斥是确实情有可原了,也确实是应该的,虽然还想不起来赵乾曾经做过一些什么事情,但是能够这么提防他肯定是做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吧,不过她倒也不是多在意,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想要自己的记忆赶快恢复,至于回到地下城这件事,暂时先告一段落吧。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暂时也不想回去,明天我们就出院好吗?我想让你带我看看我以前记忆里的地方。”
靳小妍的请求并不是有多难,况且刚刚韩珺和医生也商量过靳小妍的病情了,确实是可以出院了,如果有什么异常再返回医院检查就好。
因此,韩珺也就应下了:“好。”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孩童的歌声在街市上回荡着,貌似在举行一些什么大型的娱乐音乐会,韩珺和靳小妍一前一后的走着,他带靳小妍回趟她的家。
靳小妍一走走了这么多年,她的妈妈也非常的担心她,况且这么多年靳小妍自己救出来的父亲,好像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她碰上过一面了,不知道她们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刚好路过音乐会的舞台,有一个妇人蹲着身子正在抽泣,旁边的人群也慢慢围绕她起来向她问着:“阿姨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阿姨的声音十分的无奈,泪流不止:“对不起啊,让你们见笑了……我有些想我的女儿了……她小时候也像这舞台上的小姑娘一样,漂漂亮亮的,可惜呀,我现在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周围的人听了妇人的话都有些同情她,有人上前搀扶起她还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说道:“唉,老人家,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说不定在这一大群人中就有你的女儿呢,只是她没有认出你来,你都说她生是死也不知道,那她一定还会好好的活着呢,这世界上的孩子每一个都是天使,上帝可都疼爱着呢。”
“谢谢……谢谢……”
妇人站起身子连声道谢,韩珺突然觉得这个老人的声音十分的耳熟,靳小妍似乎也有有些察觉。
她先行一步走到了台前,朝里面望了望,看见那个稍微瘦小的妇人身影,韩珺也三两步得跟上了进校园的脚步,朝里一看,果然是他认识的。
韩珺拉着靳小妍的胳膊上前越过人群,朝着妇人轻轻喊了一声:“阿姨,小妍……回来了。”
妇人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听到男人的话稍稍抬起了头,一脸的茫然:“什么……什么回来啦?”
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韩珺的话,但看到韩珺身旁的那个女孩时,眼睛里又开始不争气的落下泪滴来。
靳小妍被妇人扑了一个满怀,幸好韩珺在收货稍稍支撑着她,不然她现在可能整个人已经趴到了地上。
“啊,小妍,你回来啦!可担心死我了,都一年多了……你怎么才回来呀,真是的,那个不听话的孩子呀,真的把妈妈快要吓死了,你知道你和我爸爸还有还有你朋友找了你多久吗……”
妇人抽泣着说出来的话,让靳小妍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但她读取出来了重要的两个字,随后又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妈……妈?”
这个画面倒是也像极了整个601重逢的时的场景,不过这也就是后话了,这一幕幕的温馨场景过后,是新小岩被一群人围着骂的画面,只是几年后她还记忆犹新呢。
两年后。
“小妍!你的妆画好了吗?婚礼要开始喽!”方隐穿着伴娘服敲了敲化妆室的门,不过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有等回复就进来了。
靳小妍穿着白色的婚纱,脸上还有着淡淡的妆容,其实不用多化妆,面上那个幸福的笑容已经概括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了。
“唉,真是世事难料啊,我以为你回来了以后一辈子都会想不起韩珺,就让他那样一直单恋你不好吗?而且你还跑在我前面结婚了,我和江之景才订婚,你和韩珺就要生孩子啦!”
“这哪里能怪我啊?谁叫你订婚的时候总要思考半天呢。”化妆师化好了靳小妍全脸的妆,轻轻的扫了一下散粉就离开了,靳小妍也就转过身来开始专心地朝着方隐说话。
“切,奥,对了,话说赵乾有给你留下一封信,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他竟然交了彩礼!”原本还想反驳一下靳小妍,但是方隐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东西,立马带到了自己憋了很久的话题上。
可惜她才刚说出口门又被敲响了。
“咚咚——”
“新娘准备好了吗?已经要入场了哦!”
“好了,这些事儿以后再说,我们先出去吧。”靳小妍的面上笑容更深了。
门打开,将是她人生的下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