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妇人进了一家名叫“福成”的客栈。看到里面的陈设,荷露荷霜不禁微微皱眉。
悬梁门柱都是些陈年老木,脚踩在木梯上嘎吱作响,桌椅上积了一层浅浅灰,显然是许久没有来客人了。
花无缺倒是一点不在意,毕竟出门在外,又何须讲究这么多。
那妇人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客房,瞧见那椅子上有灰,赶紧用衣袖将它擦拭干净。
“公子请坐,我这客栈确实简陋了些。幸好,没让李六把这些当了,不然真的是连招呼客人喝茶的都没有了。”
妇人见花无缺没有说话,想必是渴了,“我这就去给公子备茶。”
一旁的荷露拦住她,“侍茶就不必了,你去买些菜,买一条鱼,炖一只鸡。”说着,将手里的一锭银子放到她手里。
“这怎么使得。”那妇人赶紧推辞。
“连茶壶都要拿去当了,想来你也没有钱买菜了。”
“这…那便多谢公子了。”
花无缺不言,只是点了点头。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辰,那妇人便端着菜上来了。
见花无缺在品茶,便迎上去,“公子,饭菜好了。”眼睛却被那茶壶给勾住了。
“嗯,多谢大嫂。”
“公子喝的是什么茶,好香,我还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茶呢。”
“大嫂若是喜欢,不如也来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话是这么说着,却还是接过来花无缺递过来的茶盏,然后细细打量着,“公子这茶具是羊脂玉的吧。”
“嗯。”
“哎呀,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就连茶壶也是这么好的玉。”言罢,喝了那杯茶。“公子,赶紧尝尝那饭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花无缺看了看那些菜,倒是各个色香俱全。
“都是些家常的饭菜,怕公子不喜。”
“大嫂严重了,出门在外,能吃到家常菜就已很不错了。荷露荷霜,你们也坐下吃吧,大嫂,你也一起吧。”
“不了不了,隔壁那姑娘我还没有给她送饭呢,该饿着她了。公子,你们慢慢吃。”
那妇人笑着走出门后,在门口听了半天墙角,确定他们已经吃了,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厨房,叫出了早就藏在此处的人。
竟是那李六和那群土匪。
“怎么样啦?”
“放心,我那蒙汗药,只要一口,就能放倒一头牛。李六哥哥那么壮实,当年还不是被我放倒了,就那个瘦竹竿,我保准他撑不过三口。”
然后,一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花无缺所在的客房,听到里面没了声响,想是已经都倒了,便推门而入,只见花无缺与荷露荷霜三人已经倒在一旁,不省人事了。
“看,我说吧。”那妇人得意地说道,“等下小心点,我可说好了,一半的钱财归我,还有那些茶具器皿。”说着,便向那桌子上的羊脂玉质的茶壶走去,她可是惦记它好久了。
手还没有碰到那壶,突闻得一阵惨叫。那妇人惊得转头,只见那群土匪和李六都倒在了地上,而那三人却很没事人一样,还有隔壁那女子是何时来的,不禁大骇。
“你,你们!”
一柱香前
“公子,我想的果然没错,那妇人有问题。”荷露从门缝里见那妇人走了,关紧房门。
“那女人叫那男人,孩子他六叔,可是我们从进来到现在,哪有看到什么孩子。再者,若她真是什么不知深浅的粗鄙之人,又怎么能一眼就看出茶壶是羊脂玉的呢?”
听完荷露的话,花无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提剑起身,箭步向外走。
他一把推开隔壁的门。
“阿宁姑娘……”
话还未说完,一阵疾风掠过。
“公子小心!”
花无缺提息,掌心真气透过剑鞘挡住了那根针。
“花…花无缺……怎么是你?”似是没预料到来人会是花无缺,苏樱说话声音带着些许迟疑。
她还以为是那贼妇人呢。
见到那抹浅色身影,花无缺松了一口气。
“阿宁姑娘,你没事吧?”
苏樱摇了摇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荷霜出声询问。
苏樱余光瞥见一旁的鸡汤,浅笑道:“将计就计呗。”
——
听到此,那妇人大惊,她没料到自己如此周密的计划,竟然被人看穿了。
“你,你们,你们骗我!”
“大嫂,你为何要害我们?”
“我,我……”那妇人吓坏了,只得跪下,一口否认,“公子,我不是有意的,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一个妇人,怎么禁得住他们这么多人威胁。”说着装作抹泪的可怜样子。
“也罢,你走吧。”
“公子!”荷露见自己公子就这么轻易就放了那黑心妇人,心下不甘。
那群人见被那妇人出卖,为了活命,只得赶紧跑,却发觉全身都提不上劲。只能伏在地上爬。
“中了我的十香软筋散,以为还能逃的掉吗?”明明最是柔婉的声音,此时缺让他们如闻鬼魅。
荷露荷霜立即飞身去追,客栈一时间混乱不堪。
荷霜本将杀了那土匪头子,却被花无缺一剑拦下。
“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对…对…”那李六早已吓得跌坐在楼梯上,然后被荷露一支簪子刺中胸口,没了生息。
“荷露!”花无缺见荷露杀了李六,心头染上薄怒
“公子,出谷前,宫主交代过,若有冒犯公子,辱没移花宫之人,格杀勿论。”
花无缺无言,眸色微动。
解决了那群土匪后,他们回到客房,只见窗户开着,那妇人早已没了踪影。
荷露探出窗口,那妇人早已捧着那羊脂玉的茶壶跑了。
“从这么高的楼上跳下,还能健步如飞,明显是有武功。”苏樱看着那妇人的背影,眼里满是冷冽
“公子,我们又被她给骗了,她才是主谋。”
——
那妇人逃到巷口,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便停了下来。
这刚停下来,就看见荷露荷霜飞身停在了她身后,她只得往前逃,可才跑几步,就看到了前方的花无缺。
她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只好跪下求饶,“公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大嫂,你究竟为何要害我,难道,就为了这小小的茶壶吗?”
“不是不是,”那妇人连忙否认,“都是他们逼我的,公子现在杀了他们,也算是帮了我,谢谢公子,我给公子磕头了,”说着,连磕了好几个头。
花无缺看她如此,心下动容,她虽有坏心,却终不过是个女子。他摆了摆手,“罢了,你走吧。”
“公子!”
“好了,荷露,她不过是个女子,让她走吧。”
“是。”荷露不情愿地应了一句,“那把茶壶交出来。”
“好,我这就还,这就还”那妇人嘴上说还茶壶,手却从袖口中缓缓掏出一把匕首。
那妇人突然起身,一把粉末撒向他们三人。
花无缺立即用真气驱散粉末。
荷霜不留神,吸进了那毒粉,立马呛得直不起身了。荷露赶紧去照看她。
那妇人转身,匕首刺向花无缺。
那锋利的刃距离花无缺还有一丈之时,那妇人突然停住了。
花无缺微愣。
只见那妇人眉心,胸口,和那握着匕首的右手都中了一根钢针。
“花无缺,你宽宏大量,愿意放过害自己的人,但我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对于,害我之人,我是断断不能放过的。”
那抹浅色的身影走进巷口,手里的古褐色木匣子格外显眼,巷风吹起她素色长裙和帷帽上的明纱,恍惚间,花无缺似乎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琉璃眸。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剑击碎了那只羊脂玉质的茶壶,然后拾起地上那妇人用来包裹那茶壶的绢布,盖在了那妇人头上。
然后孤身走出了巷口。
“公子。”荷露唤了一声,扶着荷霜跟上。
苏樱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眼眸微垂,喃喃自语道,“他…是在怪我吗……”
——
夜晚的晓阳镇格外热闹。
白天那客栈已经乱得不能住人了,花无缺他们只得再另找住处。
恰好碰上晓阳镇一年一度的花灯会。
荷霜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但现在却也不敢将喜悦的神情表露出来。
“荷露姐,公子同阿宁姑娘怎么啦,一路上都不说话。”荷霜小声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
荷露悄悄走到苏樱身旁,“阿宁姑娘,公子他怎么了吗?”
苏樱心里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她虽有一颗通透之心,晓得人情世故,此时却也猜不透那人的心思。
她也算是金尊玉贵地长大,还未有人对她这般,见花无缺不搭理自己,心里憋着一口气。只好没好气地开口,“我又怎知,怕是不知道在生哪门子的气吧。”
荷露知道苏樱也生气了,“阿宁姑娘不知道,公子生性淡然,不太爱说话,却是绝对的好脾气,善心肠,他待人友善,无论对方身份高贵或是低贱,他都一视同仁。”
苏樱闻言,心中更是气闷了。
“那他怕是看到我对那妇人下手太狠,觉得我心肠坏,所以就与我置气,不愿搭理我呗。”
“怎么会呢,公子一向对我们女子多留一份宽厚。”荷露靠近苏樱,对她耳语道,“公子他只会因自己识人不清,让阿宁姑娘你身处险境而与自己置气,他尚且愿意放过那妇人,又岂会与姑娘你置气呢。”
苏樱听了荷露的话,心下微松,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她看着前面俊挺的背影,走上前,缓缓开口,“花无缺。”
花无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苏樱,“阿宁姑娘,怎么了?”
苏樱见他这样,便知他没有与自己生气。
“前面有猜灯谜,你,陪我去看看吧。”
花无缺看了看前面热闹的人群,点了点头,“好。”
苏樱见他应允了,浅浅一笑,明纱下,琥珀色眸子泛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