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前方已豁然开朗,开阔的峡谷中,丈高的院墙围着方圆十余亩的落沙寨,寨中数座宅院坐南朝北,高低错落,屋脊恢宏,雕栏画栋,一色的青砖灰瓦中,寨东金壁辉煌的妈祖庙夺人眼目。
院墙外,数百亩花田繁花似锦,水道交错。花色殷红,诧紫、莹白不一而足,皆丰艳无比,妍好千态。馥郁的香气迎面袭来,献玉闻之一振,“好香!真真别有洞天,堪比桃花源。”
石二很受用,面有得意之色,高声道,“请!”
龙七又突然靠近,在她耳旁几不可闻地道,“那是罂粟花。”
献玉不禁愕然,待要再问,龙七已大步前行。
跨入寨门,迎面便是一座大宅,望着正门上天宫院的金匾,她险些笑出声来。正值午膳,石二将一行人等让进饭厅,展眼望去,一应物什,单看无不阔气贵重,但一宅子尽数堆码下来,毫无美感,反而显得俗不可耐。
当丫头们捧上一盘一盘的精美菜肴,将桌上堆得无处落筷时,石二更为洋洋得意,搂着四十出头的美妇,举起酒杯,“七爷远道而来,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石帮主不必过谦,如此丰盛实令龙某大开眼界。”龙七端过她面前的茶水,“龙某体异,素能不饮酒。此番以茶代酒,还请帮主见谅,先干为敬。”
刚想提醒茶水她方饮过,要给他换一杯时,龙七已然喝完落杯。
石二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将酒饮毕,“不饮酒也能星虹记做得如日中天,果真商界奇才!”
龙七也不辩驳,挑了几样菜式布给献玉,话锋一转:“下月初十,星虹记有两船海货自新安发往舟山,石帮主可有兴趣?”
待美妇将酒满上,石二盯着酒碗,饶富兴味,“星虹记与青竹帮闹掰了?”
“不曾。借你吉言,星虹记如日中天,多条路子银子来得也快些。”
提到银子,石二目放精光,“价值几何?”
“十万。”或许不止这个数,只是龙七也懒得去细算,毕竟都是说说而已。
石二的脸上变得容光焕发,瞬间又暗淡下去,注视着龙七,“如此贵重的海货,为何不寻铁扇帮,他们在南海的实力仅次于青竹帮。”
“也是个打算。石帮主若无兴趣,龙某自去寻铁扇帮,徐帮主虽心黑些价高点,但行事稳妥,出不了什么差池。”龙七也定定地注视着石二,他知道,四帮之中石二最为奸滑阴毒,他这种人多疑成性,只会相信一样东西,“若石帮主有意,星虹记愿先付银一千两,事成之后,再付四千。”说罢,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石二动了动身子,“船上装的何物?货送给谁?”
“道上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不问来路,拿钱办事。”龙七眼神锐利,“大家都是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人,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啪地一声,石二双目圆睁,三指左手拍在桌子。
献玉惊得下意识去摸藏在腰间的网刀,龙七神色自若地坐着,分毫未动。
“爽快!”石二纵声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要走黑货,再加三千。”
“这个价铁扇帮也能接下。”龙七摇摇头,伸出脚轻碰献玉,手指在桌子底下晃了晃。
“浙江水师不比两广水师,这几年与蔡老大海战不断,凶猛得很。兄弟们刀口添血,不能亏待了他们。”石二食指勾了勾道,“七千两,不能再少了。”
“七哥,石帮主说得也在理。”她起身行至二人间,比照彩娘十分温柔地笑道,“初次合作,图个吉利,六六大顺,六千两如何?”
七哥,这个称谓让龙七觉得别有韵味。他是家中老幺,从未有人这样叫过他。娘亲或是大哥惯爱叫的小七,他认为十分不中听,时有取笑他小气之嫌。
龙七眉眼带笑地瞧着她,宠溺又无可奈何,“你呀就是心太软,轻易被石帮主说动。”
他的笑意十分温柔,温柔得让人沉沦。眨眨眼让自己清醒些,假象,都是假象。转头笑问,“石帮主意下如何?”
石二瞄了一眼身边僵坐且有些惊恐的美妇,皮笑肉不笑,“真不愧是星虹记的小姐!”说罢,端起酒杯,“敬你。”
献玉瞥了一眼美妇,眉眼好生面熟,可印象中又并未见过她。思付间莞尔一笑,端起酒杯,正要饮下,忽地弯腰捂住小腹,小脸拧成一团。
“怎么了?”龙七急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
献玉低着头用手捂肚,痛苦难当,“只怕吃坏肚子。”
也不知是第几次从茅厕出来,她额冒虚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由阿菊阿荷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架着去房中歇下。
得亏龙七思虑周全,执意让她服下泻药。不然,上茅厕都跟着两条尾巴,装下痢必被识破。为给夜间行动多攒几分气力,她早早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