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脸的世界,只有我在乎你的灵魂
七朗2020-02-11 18:2419,441

  1.人不可貌相

  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老天才会安排我这辈子和张默淏这样的衣冠禽兽做朋友,而我和这玩意儿之间至少还差了有十六辈。什么意思?就是他认识我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认识他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的大学室友张默淏先生,如果你见过他也一定会被他那副好皮囊欺骗,看过电影《画皮》里面周迅对着镜子把整张脸扒下来吗?跟张默淏回到寝室把一双臭鞋一甩,往床上一瘫后的效果差不多吧。白天出了门他是天之骄子,人模狗样的翩翩少年,是全院各系各级各班所有女生神往的极品,引用某学妹的话就是“彦祖在远方,默淏在身边”。我真的很想劝这位学妹“迷途知返”,快醒醒,因为你的“张彦祖”回到寝室之后就会变成牛魔王之子,浑得上天入地,完全不要脸皮。所以,每当听到周围有人对张默淏啧啧称赞时,我都会条件反射地在心里翻一个360°的白眼,以捍卫我心中的正义!

  不过话说回来,英明神武如我,第一次见到张默淏这厮的时候也险些被他的外表所蒙蔽,然而现实很快就让我清醒了。那一年我刚刚入学,从一个天真无知的高中生变成了一个天真无知的大学生,当我拖着行李箱、扛着行囊、走进我的母校H大,根据学校地图的指示找到寝室大楼的时候,就听到宿管阿姨正无比热情地招呼走在我前面那个穿着白衬衣的同学。

  “同学,你是哪个宿舍的啊?寝室卡拿好,填好姓名、学号、联系方式……在这呢、这呢,有啥不懂的就问阿姨,知道吗?”这位体态丰腴的宿管阿姨手舞足蹈地解说着,我甚至觉得看到了一抹红晕飘上了她饱满的苹果肌。

  白衣男孩抬起头,嬉皮笑脸地应和着,没说几句,宿管阿姨就从手舞足蹈发展成花枝乱颤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哥们儿长得确实很蛊惑人心,他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挺拔高挑,说他是当红偶像组合的成员我也信。

  看他事儿办得差不多了,我走上前礼貌地询问:“阿姨,请问B8栋3单元是这里吧?”

  结果宿管阿姨头也没回,所有注意力仍在白衣少年身上:“门口有牌子,自己看一下。”

  什么情况?区别对待啊!这宿管阿姨还有两副面孔啊?

  我正觉得有些尴尬,后面忽然传来低音炮一样的男中音:“阿姨,是在这儿拿钥匙吗?”一回头我吓了一跳,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个肩头扛着硕大行李包的彪形大汉。

  终于舍得把眼神挪开的阿姨闻声抬头,而她头顶的高度正好抵着大汉的下巴:“报到让孩子自己来,家长不能进!”

  铁汉的语气很委屈,眼神里都透着无辜:“我就是孩子本人!”

  “哈哈哈哈哈……”一秒过后,白衣少年便笑得肆无忌惮,毫不收敛。

  好在宿管阿姨是见过世面的,她只是愣了愣,就回过神来把寝室卡塞到了我们三人手里:“正巧,你们三个是一个寝室的。”

  当下,我看着手里的钥匙,再看看眼前的两个室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学里人不可貌相,但往往大家还是遵循着以貌取人的标准……

  就这样,我和张默淏还有铁汉住进了一个寝室,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大学生活。张默淏睡在我对面的上铺,而我就是睡在铁汉同学上铺的兄弟。冥冥之中我们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关系,不要误会,不是我们三个有情感纠葛,而是我们变成了彼此早起上课的绊脚石。几乎每一天,我们都在经历着我盯着张默淏、张默淏盯着铁汉、铁汉又盯着我的情况下,互相观察,相互牵绊,最后抱着“他起我就起,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不动他怎么可能动”的心情踏踏实实地错过了早课。

  那几年,正是校内网在高校风靡的时候,各院校各科系各年级的男男女女几乎人人都注册了校内网,并以此为平台友好交流,互相勾搭……入学后的不久,网上流行过一阵的猫系男友和犬系男友,成百上千经过滤镜柔光,P妈不认的猫、犬系男友的照片在校内网上疯传。而其中,意外也不意外地出现了张默淏的照片。意外的是,当事人本人也记不清照片的来历,只依稀记得是某次去同学家逗猫时被抓拍到的,后来被传到了网上;不意外的是,作为一张难得的“图片与实物”相符的照片,张默淏同志赢得了广大院校女生和小部分男生的关注与青睐。是的,他火了,毫不夸张地说,哥们儿也算是初代网红的一员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那张照片,张默淏穿着入学时穿的那件白衬衣,双手把一只小黑猫捧在胸前,他棱角分明的脸和黑猫的小圆脸靠在一起,小猫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张默淏的一双桃花眼,时间是接近黄昏的时候,太阳的余晖洒在人和猫的脸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晕,那画面确实很萌,很美好,以至于多年后我再见到照片里的“当事猫”时都会瞬间想起这张照片。

  张默淏成了网红之后大概是有了偶像包袱和名人做派,除了开始抵制寝室不早起的不良风气外,还故意破坏寝室团结和友谊,用铁汉辛苦打来的热水,扯铁汉刚刚打开的卫生纸,挤铁汉新买的洗发水……但是跟我比起来,铁汉的处境算是好的,只是承受些物质上的损失,我除了要承受物质上的损失,还要饱受精神上的刺激,为什么呢?因为我发现张默淏这个傻子竟然经常半夜下床偷吃我的零食!

  “张默淏,你昨晚是不是又偷吃我的零食了?”无意中捡到被丢弃在角落的零食包装袋后,我质问他。

  他头也不抬:“怎么说得那么难听?朋友之间怎么能说‘偷’呢?我跟你说了,你睡着了没听见。”

  “我不是你朋友!”

  “对!不只是朋友,还是兄弟!”

  “都不是!”

  “乖啦,你看你多吃一口也长不高,但哥哥我还在长身体,一到晚上就饿,不吃东西睡不着啊,你看我都是因为失眠第二天才起不来耽误上早课的。”

  “你放屁!凭什么我吃就长不高,你吃就能长身体?!你都往哪长啊?都长脸皮上了吧?”我气急败坏!

  “好了、好了,我还你就是了,去看看自己柜子。”

  我将信将疑打开柜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满满一大包零食:“什么时候放的?你买的?”

  “要不然是圣诞老人吗?”他还抬杠!

  “算你还有点仅存的良知!”我翻了个白眼不想跟这个“杠精”计较。

  “别高兴得太早,反正放哪都是我吃!”他嘀咕。

  我忍住了把整包零食砸到张默淏脸上的冲动,感觉自己住进了土匪窝。

  不久后,张默淏又出了幺蛾子,竟然抱回一只小黑猫,他说是一个女同学送给他的,他刚刚给这只猫起了个名字叫“小鱼”。嗯,很符合张默淏的恶趣味。我平素是个比较冷漠的人,既没有八卦张默淏和这位女同学的关系,对小动物也没有什么感觉,不反感,但也不会主动接近。铁汉就不同了,外表狂野似硬汉、内心却娇羞如小公主的他对小猫充满了爱心,于是机灵的“小鱼”在入住寝室的第一天就从我和铁汉之间,迅速果断地选择了铁汉做“备胎”,只要是张默淏不在寝室,它就会主动窝在铁汉怀里打盹儿或是钻进他的被窝取暖,于是张默淏和“小鱼”这爷儿俩就像寄生虫一样寄养在我和铁汉这里。区别是“小鱼”更可爱,我和铁汉养着它心情好,说到“小鱼”那黏人的劲儿,发作起来绝对会受到其他猫科动物鄙夷,所有来寝室串过门的人见到“小鱼”扭着身子撒娇的场面,都会忍不住怀疑这厮是狗投错了猫胎。正因为这小东西太黏人,卖起萌来杀伤力极大,铁汉同学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把这个“小心肝”揣到怀里悄悄带进了食堂,美其名曰带兄弟下馆子。

  陪同“兄弟”下馆子的我和张默淏坐在一排,目睹了铁汉慷慨地给“小鱼”点了一盘沙丁鱼并咧着大嘴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嘴里还喃喃道:“吃吧,不够咱再买。”第一次开荤的小黑猫面对眼前这盘不是猫粮的玩意儿很警觉,它先是嗅了嗅,又试探地伸出爪子碰了碰鱼肉,半天没动嘴。慈母般的铁汉却曲解了这个动作,他一手抱着“小鱼”,一手用筷子仔细挑出了鱼刺,再把盘子往“小鱼”面前推了推。而与此同时,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我们的桌子就渐渐被包围了,且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围过来的妹子们拿着手机对着“小鱼”一顿猛拍,边拍边发出“好萌呀,好想抱走”的感叹,拍够了猫后,她们又齐刷刷把手机对准了张默淏,我们再次淹没在“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中。和成为焦点还能泰然自处、脸皮厚似城墙的张默淏不同,我是个比较害羞的人,虽然人家拍的不是我,但我还是觉得不太自在。而此时对面的铁汉也憋红了脸,但他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边上有个萌妹子很有礼貌地问了他一句:“老师,您家猫好可爱,叫什么名字呀?”我给铁汉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不怪人家,是你长得过于着急了。

  突然,张默淏身边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群出现了一个缺口,只见一个“巨人”依靠绝对的身高优势,毫不费力地单手一个个拨开前面女生的脑袋,给自己开辟了一条通道来到张默淏身边。

  “你怎么把它带到食堂了?”这位穿着运动套装,宽大的T恤衫上印着巨大耐克logo的“巨人”开口问道。

  但这一开口,把我吓一跳。我去,这人竟然是个姑娘!

  “巨人姑娘”说着就随手抓了把椅子坐到了张默淏旁边,那动作怎么看怎么豪迈。

  我、铁汉、小黑猫齐刷刷地看向她。

  “这是我高中同学,胡蝶,猫是她送给我的。”张默淏介绍胡蝶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尴尬。

  “胡蝶?“我和铁汉异口同声。

  要说有时候家长给孩子起名字真的是跟押宝一样,带着满满的期望,换来的却不一定是惊喜还是惊吓。

  就像眼前的这位叫胡蝶的“壮士”,明明叫“长颈鹿”更适合她。

  “你们好!你们是张默淏的室友吧?我是他青梅竹马,以后请多关照。”胡蝶同学非常大方且豪爽地握住了我和铁汉的手且用力握了握,那场景让我觉得似乎下一步我们“哥儿仨”就该歃血为盟结成异姓兄弟了。

  可惜,现场没有酒坛子和酒碗,胡蝶撒开了我和铁汉的手,扭头对张默淏说:“我手机前几天在食堂占座儿时丢了,换了新号,你再记一下。”

  “用手机占座儿?我没理解错吧?”铁汉惊奇地张大嘴。

  “对啊,实在没东西占座儿了,兜里只有手机。打个饭回来别提手机了,连座儿都没了。你说现在校园风气怎么这么差?大学不是象牙塔吗,怎么还顺人东西呢?“

  ……

  胡蝶谴责完校园风气后给张默淏留下新的电话号码,并且特别郑重地邀请我们明晚去参加学校的迎新晚会,她们球队当天有花式篮球表演。说罢,在周围女生异样的目光里,她招呼着几个同样穿着篮球服的“长颈鹿”姐妹潇洒离去。

  “她是篮球特长生,高中代表学校拿过冠军,本来应该去体校的,不知道怎么想的非来了咱们学校,学计算机工程,她数学就没及过格啊!”张默淏感叹,想来他是成功地从我和铁汉一脸蒙圈的模样里读到了疑惑。

  “能用手机在食堂占座儿绝非等闲之辈,还是你的青梅竹马,也是良缘。”我应和着。

  张默淏急忙捂住我的嘴,急赤白脸又压低声音跟我说:“千万别跟别人这么说,我们就是两家很早认识,一直在一所学校上学,家长走得比较近,哪是什么青梅竹马?她乱讲你可别当真,也别往外传。”说完又给了我和铁汉一个警告的眼神。

  “急什么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要是心里坦荡何必在意这些措辞上的细节?”好不容易逮到让张默淏急得跳脚的机会,轻易放过他不是我的人设。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我和张默淏在一起出现的时候,我就是个小透明,但其实私底下我真的特别爱挤对张默淏,且是发自内心地想挤对他。我也常常想得找个机会把他真实的一面公诸于众,但最终还是因为实在不忍心伤害那些喜欢他的迷妹而放弃了。都怪我太善良了,这个遗憾一直保留到今天,简直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2.“贾”女神

  我们学院的音乐厅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艺术类专业的同学及喜欢在舞台上表现自己的同学把自己在校四年的一腔热血和狗血都洒在了这里。彼时,刚刚入学不久的我们参与、围观了品目繁多的迎新活动,音乐厅天天座无虚席,尤其是在学校艺术团公开演出的那天,想一睹艺术团风采的新生挤满了观众席,同时混进来的还有不少学长学姐,他们此行的目的在于高效地检验本届新生的素质,寻找外形优质、值得重点培养的对象,比如张默淏这样的就是他们的目标对象。

  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张默淏拿到了三张前排的票,让我和铁汉能有幸和他一起近距离地观赏艺术团的表演。很快,我的疑问得到了解答,一个戴着工作证的学姐在开场前走到张默淏面前,问他:“这边视线比较好吧?这是节目单,待会儿有事给我打电话。”虽然音乐厅里灯光昏暗,但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学姐对张默淏颇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眯眯地一步三回眸地离开了。

  铁汉同学毕竟还是天真,没有我心明眼亮,他边目送学姐,边问张默淏:“你怎么认识学姐的啊?”

  “新生报到时接我入学的。”张默淏盯着舞台,目不斜视地回答。

  果然,张默淏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人畜无一幸免,我想起了现在见到张默淏仍会乐得花枝招展的宿管阿姨……

  在铁汉的感叹中,舞台幕帘缓缓拉开,节目开始了。

  四个端庄的主持人“一”字排开站在台上:“今夜群星璀璨,今夜歌舞升平……”开口便令浓浓的播音腔回荡在整个音乐厅里,让我产生了置身春晚现场的错觉。

  几个并无新意的歌曲节目之后,我问张默淏:“胡蝶的篮球队什么时候表演?”

  “应该这个就是了。”张默淏应声回答,他正说着,一排女篮小姐妹便拍着篮球闪亮登台了。

  远远地我就看见胡蝶站在第一排的C位,即使在一众“女巨人”当中,她仍是那么显眼,而且今天化了妆且仔细捯饬过的胡蝶竟然挺漂亮,只是女侠犀利的目光还是那么厉害,她不停扫视着台下的观众席,很快便看到了我们。她冲着张默淏用力挥了挥手,原本无聊的观众们瞬间都睁开了昏昏欲睡的眼睛,拿出了吃瓜群众的八卦属性,顺着她挥手的方向看到了我们,于是便开始有人起哄。

  太尴尬了,我和张默淏瞬间做出反应,把头齐刷刷地转向铁汉,造成胡蝶互动的对象主角是铁汉这个假象,老实的铁汉还在错愕的时候,张默淏这个毫无人性的货竟然还用手肘顶了顶铁汉的胳膊,让还在茫然中的铁汉似有似无地举起了手好像是在做出回应。而在张默淏做完这一整套的“甩锅”之举后,铁汉才反应过来。

  “我去……”一句骂声淹没在了强劲的伴奏音乐里。

  观众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舞台上,要说专业的就是不一样,转动在女孩们手里的篮球就像是神仙的法器,仿佛通人性般的听话自如。而且她们不但动作漂亮多变,来回变换的队形也十分整齐。台下掌声阵阵,台上正在表演的胡蝶却还不忘在调整队形的时候朝我们这边观望。

  但她望的这一眼却刚好撞见之前领我们进来的那个学姐过来给张默淏递学生会纳新宣传单的一幕。借着嘈杂的音乐声,学姐趴在张默淏耳朵边轻柔地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来参加哦!”

  而这一幕让胡蝶一时乱了阵脚,手里的篮球不慎脱手,差点儿砸到前面的队友。

  “哎呀!”

  好好的节目登时乱了套,胡蝶顾不上捡球,顾不上台下躁动的观众,她红着脸,一声令下,女篮小姐妹们不等音乐停止,不等结束时的定点动作做完,就都抱着球跟在胡蝶身后下台了。

  观众们都很茫然,不明白刚刚电光火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正想着估计现在后台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主持人又挂着标准的“春晚式”笑容上台了,说道:“感谢女篮队员们的表演!接下来,终于轮到备受瞩目的艺术团舞蹈大秀登场。众所周知,我们H大艺术团舞蹈队的队员是经过层层严格选拔,在众多比赛和演出中都独领风骚,今天舞蹈队将为大家表演傣族舞《花腰花》。”主持人的应变能力还是挺不错的,看她镇定的样子,仿佛刚刚胡蝶冲动之下捅出的篓子是观众的幻觉。

  于是,在热烈的掌声中,最受期待的节目开始了,观众们都不禁挺了挺身子盯着舞台不再轻声讨论刚刚发生的事。老话说得没错,观众是这世界上最健忘的动物。

  舞台上灯光渐亮,一段悠扬的音乐响起,七位戴着硕大斗笠,身穿傣族长裙的少女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队形,翩然起舞。和缓的曲调在一小段间奏之后渐渐变得更加欢快,少女们在欢快的音乐中齐舞,动作轻盈灵动,整齐划一,就连跃起的高度看上去都分毫不差。不过如果让我身边的铁汉或音乐厅里其他男生来描述这个舞蹈的话,一定不是我以上描述的这个样子,因为当我余光瞥到周遭男同胞时,他们半张着嘴的“痴呆”模样就说明了在这个音乐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正经欣赏舞者的舞姿,关注舞蹈的编排。我正在心里嘲讽“痴呆”症状更甚于旁人的铁汉时,台上欢快的音乐戛然而止,一个少女从舞台一侧旋转着登场,一路转到舞台中央,稳稳定点面对观众完美亮相。而后,她边做了几个优美的舞蹈动作,边自然地移动到了队伍的后排,融入了身后的七个少女中。这个领舞的登场方式不错啊,我这么想的时候,观众席已经因为她的出现开始一阵骚动。

  “贾冰,是贾冰!”身边有男生兴奋地叫着。

  “她就是贾冰啊?哇塞,可以、可以!”另一个人惊奇地附和着,语气中透露着“传说与实物相符”的满意。

  后半程的舞蹈里,这位迟来的贾冰同学几乎抢走了其他所有人的风采,因为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她专业的舞姿,无疑都是人群中最出挑、最夺目的。

  在这场演出过去没多久,我们几个和贾冰在一次喝酒喝嗨了之后,这姑娘告诉了我们那场演出的真实情况,背后的真相令人瞠目结舌。

  “其实那天临上场还有十几分钟,我突然肚子疼!”贾冰说着喝了一口杯中酒,润了润嗓子接着绘声绘色地说,“我觉得我赶紧去一趟厕所应该没问题,然后我就冲进了后台卫生间。可是我解决完要走的时候,因为我头上戴的那顶斗笠特别大,卫生间隔间又太小,站起来的时候刚好卡在了两面墙之间。我第一反应是先把斗笠摘下来,可是那会儿我们都怕跳舞的时候斗笠会掉下来,所以绳都系得特别紧,我要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系的是个死扣!把我急得呀!哈哈哈哈哈……”说完这姑娘自己还乐不可支,笑得没心没肺,仿佛犯蠢的不是她。

  在场的我、张默淏、铁汉听了这个故事登时酒醒了一半,对贾冰“傻大姐”的形象都有了全新的认知,于是我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贾冰,让她继续讲下去。

  “为了解开那个死扣我多花了点时间,谁知道排在我们节目之前的那个篮球节目居然提前结束了,听到那个熟悉的音乐响起,我更着急了!然后其他姑娘临上场的时候才发现怎么少了一个人,哈哈哈哈哈!她们都慌得不行,因为第一段跳完之后是要变化队形的,少一个人的队形没有排过啊!想一想她们那时候心里肯定特别崩溃,可是还要强颜欢笑,哈哈哈……”

  她竟然还真笑得出来……估计另几个姑娘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搞定了那顶斗笠,从卫生间一路狂奔到侧台,天无绝人之路,刚刚好赶上间奏,要不说姐们儿我聪明,灵机一动我给自己设计了一串登场动作,亮相之后竟然听到有人鼓掌,我才明白,咱这是一秒变领舞啊,整个场面我hold了,完美!哈哈哈哈哈哈!”贾冰一口气说完,在场所有人笑得人仰马翻。

  “贾冰,你可以啊,那你怎么后来也跟别人的动作不一样呢?”我实在好奇。

  贾冰把手里空了的酒杯往桌上一摁,诚实地答道:“短短几分钟我在舞台上经历了大起大落,一紧张把什么动作都给忘了,全靠瞎编了啊!”

  全场一阵沉默,几秒后再一次哄然大笑,乐得人仰马翻,这种事也就贾冰干得出来吧。

  要说贾冰这姑娘,长得确实好看,而且是绝对扎眼的好看,那颜值要放在古代,也是足以祸国殃民的“狐狸精”级别。可是她长着一副精明相,却是个没心没肺、没心眼儿的主儿,脑回路也比较清奇,所以经常干出让人大跌眼镜、匪夷所思的事。比如还有一次,也是临上场前几分钟,她把头饰弄丢了,那节骨眼儿就是闪电侠也来不及再给她买新的。她弄丢的那个头饰说白了就是几朵花啊、几串珠子啊什么的别在了一起,结果人家灵机一动把几个队友头上的头饰都薅了一点下来,最后组成了一个更大更浮夸的头饰戴在了头上……瞬间人家又成了焦点。所以说,贾冰虽然是个“傻大姐”,但运气确实好,人也自信,或者说她是有一股乐天派的傻劲儿,所以危急关头总能化险为夷。但就是连累了身边的人总跟着担惊受怕的,事后说起来都是乐子,喝酒的时候总能拿出来说几段助兴。

  话说回来,那天迎新晚会结束后,铁汉就像着了魔一样,七魂被勾去了六魂半,脑子里全是贾冰跳舞时曼妙的舞姿,就像影视剧里会出现的那种场景,周围的全世界都暗了,世上仿佛就剩下铁汉和他眼前笑靥如花的贾冰,贾冰对着台下观众展露的笑容仿佛是对铁汉一个人笑的。以前对“痴汉”这个词没有深刻的了解,目睹了铁汉转变成“痴汉”这一快速的演化过程让我完全理解了“痴”“汉”这两个字为啥能被组合在一起。

  那天以后,铁汉去食堂会忘拿饭卡,去上课会忘记拿笔记本,给我带饭会忘记拿筷子,替张默淏点名会忘了喊“到”……这些我们都可以忍,最过分的是,他给“小鱼”喂猫粮的时候竟然倒了一盆猫砂进去。“小鱼”多无辜啊!它如果知道了备胎的“心肝”很可能已经另有其人了,一定很难过,可怜的“小鱼”。

  这天,张默淏望着猫食盆里的猫砂终于看不下去了,借着对学校举办的文艺活动感兴趣为名,从学姐那儿得到了关于贾冰的第一手消息!从学号班级到兴趣爱好,从什么时候去排练厅到穿什么鞋码,事无巨细打听了个清楚。铁汉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对张默淏肝脑涂地,马首是瞻!造孽……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贾冰对铁汉这样的“钢铁直男”来说就是一种兴奋剂,无时不刻不勾得你心痒,让人就此沉沦,无法自拔。

  铁汉再一次见到贾冰是在学生会主席的竞选大会上,通常情况下,我这种小透明都不会跟这种活动有什么关系,撑死了也就算个围观的吃瓜群众,而铁汉对这种事也一向没什么兴趣,他宁愿在寝室里逗“小鱼”消磨时光。但是,铁汉同学从张默淏嘴里听说贾冰已经担任学生会的文艺部副部长,必定会出现在学生会主席的竞选大会上,于是便异常兴奋地拉着我一块儿去围观。

  现在回忆起来那一趟真是“不虚此行”,那天我在心里默默地给张默淏贴上了“人模狗样”的标签,铁汉则因为那天发生的一系列事被学校记了大过……如果那天铁汉没有去看竞选,后来的结局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3.一人当官,鸡犬升天

  学生会主席的竞选大会在学校大礼堂举行,作为第一个完全由学生操办、完全民主的活动,选举毫不意外地吸引了大批学生围观,其中不乏个别竞选人的拥护者,谁是谁的老乡,谁是谁的学弟,谁是谁二大爷家表姑弟媳的侄子,各种门路都有。张默淏跟他们都不一样,他很简单没那么复杂,所有“颜控”属性的女生都是他的拥护者,那基本也就是所有女生了……我隐隐对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会工作的展开感到担心。

  大礼堂里虽然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的,但我和铁汉几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张默淏。我承认,张默淏就是那种丢到人堆儿里都能迅速被找到的“个例”,如果再打扮得精致一点,那就是“个例”中的“个例”。好比今天,要竞选学生会主席的张默淏身穿合体修身的西装,既突显了长腿和细腰,又添加了一点禁欲系商务熟男的气质,往那儿一站,用现在的话说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撕漫男”,乍一看还有点像日本明星生田斗真。

  但就在一小时之前,我刚回到寝室的时候,张默淏还光着身子在镜子前面不停换着行头,小小的单人床上堆满了各式西装和配件,然而却没有一件是他自己的。正是因为张默淏没有正装,整个楼层的同学们才纷纷“慷慨解囊”,西装、皮鞋、领带大杂烩一样让张默淏试了个遍。那场面仿佛要进京赶考前的穷书生在接受全村人民馈赠的盘缠和口粮,场面十分感人,可惜结果却很尴尬,因为张默淏试完了最后一件来自隔壁老王同学的西装三件套后,赫然发现“全村的馈赠”竟没有一件合意……

  就在张默淏对着镜子长吁短叹、兀自苦恼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上个月参加表哥的婚礼被揪去当伴郎,姨妈出钱给我买了一套西装。但是姨妈对我的身量明显有很严重的误解,那身西装大得离谱,我穿上去晃晃荡荡就像个二傻子一样。就因为这身西装,我现在都不愿意去回忆那场婚礼,结果入学前我爸还非要我把这身衣服塞到行李箱里,理由是我总会碰到还需要穿上它的场合,看来我爸对他的儿子也有很严重的误解……

  我翻箱倒柜地把那身西装找出来给张默淏穿上,说来神奇,这衣服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非常合身。

  张默淏满意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摸了摸我的脑袋:“怎么不早拿出来?我来回换衣服发型都乱了。”

  我拨开头顶上作乱的手,给了张默淏一个白眼:“我就不该给你找!”气死我了!

  就这样,张默淏才能穿上一身合体的正装,人模狗样地出现在学校礼堂里。如果眼神能放箭,张默淏现在肯定被礼堂里的女生“万箭齐发”扎成仙人掌了,然而他却穿越人潮,找到了不起眼的我和铁汉,冲我俩抛了个飞眼。这一眼令我登时产生了巨星将要临幸小粉丝的错觉,不禁有点慌神,毕竟这和他平时在寝室只穿条裤衩在床上打滚儿赖床的形象差了整个松花江。

  张默淏走到我和铁汉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坨大山似的黑影就笼罩了我们仨,“巨人姑娘”胡蝶携同她的两个女篮小姐妹风风火火而来。

  “张默淏,加油!”你能想象,一个身高180公分、穿着宽松的篮球服还倍儿爷们儿地卷着袖边、身上练出了明显马甲线的姑娘扭动着身躯,捏着嗓子努力发出嗲声嗲气的娃娃音,脸上还绯红一片。那动静,那场面,要不是后来她告诉我她当时模仿的是林志玲,我想我会一直认为她当时是急着要去厕所……不过张默淏这样的衣冠禽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脸上的神色一如往常:“谢谢,恭喜你担任体育部副部长,一会儿要支持我哦!”我的天,在我和铁汉没缓过神的时候,张默淏一句话就把这么暧昧的气氛搞得特别官方,好像政府官员之间的交流一样,我突然对这厮能当选学生会主席有了更多的信心。

  “当然了,一定的,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了?”边说着,胡蝶副部长身体微微晃动了两下,那一刻我真的担心她下一秒就会雀跃着扇动隐形的翅膀原地起飞。

  在辅导员一段冗长的、极具催眠作用的讲话后,竞选正式开始,在以学习成绩、个人履历、突出贡献等为标准的层层选拔后选出的六位候选人开始轮流进行竞选演讲。在大家的综合水平都比较均衡的情况下,演讲水平就显得尤为关键,领导层嘛,语言组织能力、感染力、表现力具不具备煽动性都是硬指标。名留千史如丘吉尔,遗臭万年如希特勒,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必定都有蛊惑人心的本事,所以,实际上能不能当选全看这短短十分钟的演讲效果了。

  一阵有点稀拉敷衍的掌声过后,第一位候选人登台,一个细胳膊细腿、个子又小的男生裹在一套并不合体的黑西服里,皮肤还挺黑,看上去就像营养不良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嘿,这哥们儿怎么跟宋小宝似的?”铁汉你真的不要这么耿直……

  “小宝”的演讲平平,没什么记忆点,听他努力撑完了十分钟,最后说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接下来登台的那个女孩就好很多,她的亲和力特别强,演讲可以说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从自家门外那口历史悠久的老井为切入点,讲到自己如何背负着全家乡人民的厚望考上了大学,如何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决定要做一个肩负建设祖国责任的新青年,然后,展望宏大未来、怀揣中国梦的她希望全国各族人民都能心手相连,共创美好家园,而她最终的目标是实现世界大同,让人们共在地球村安居……是有点浮夸,我产生了看了十分钟新闻联播的错觉,但是立意还是很好的,并且绝对的根正苗红、三观正确,学院领导非常满意地带头鼓掌。本着看张默淏热闹的心态,我在心里窃喜,居然还有比这厮更冠冕堂皇的人,看他那套一会儿怎么才能赢人家吧。

  接下来的两个候选人都是男生,一个像“没头脑”,一个像“不高兴”。“没头脑”一张嘴一口虎牙,“不高兴”一张嘴一口牙套。

  “他俩应该是一个组合啊,海尔兄弟。”铁汉又按捺不住了。

  “不,根据约定俗成的定律,‘没头脑’和‘不高兴’这样组建CP的基础模式,他俩应该组个CP,能火。”

  “他俩颜值不行啊。”

  “颜值不够人设凑呀。”

  “你都饥不择食成这样了?”

  “哎呀,我这是本能,今天的首要目的还是给张默淏相一个相仿的。”

  然后站在我和铁汉边上的两个动漫社的女孩就“咯咯咯咯”笑得非常投入,那时候天真烂漫的我根本没明白这段匪夷所思的对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几年后,我国掀起了“全民皆腐”的风潮,以上就成了几乎所有女孩子的日常对话……

  话说回来,“没头脑”和“不高兴”两人的演讲很无聊,搞得台下哈欠连天。就在大家都有点坐不住的时候,他俩终于结束了对观众的“催眠”,换了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颇有几分儒雅的男生。男生站定之后扶了扶眼镜,微笑着看着台下的老师及吃瓜群众们:“大家下午好!……”不开口不打紧,这一开口震惊全场,极富磁性的嗓音低沉浑厚,连男生听了都觉得头皮发麻,女生听了就是传说中的“耳朵要怀孕”,“苏”到不能自理。

  “他是配音演员吧?”铁汉同学今天简直是活体弹幕。

  当然,这位候选人不是配音演员,他叫苏晓东,人家不仅声音条件好,组织语言的能力也是一流的,演讲内容流畅有条理还不失风趣,十分钟的演讲很是让人意犹未尽。看来这个才是张默淏真正的大敌啊,我在心里默默为他捏了把汗,不知道为什么比自己要演讲还紧张。

  张默淏上台了,我注意到身边的铁汉也微微坐直了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演讲台上的人。现场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屏息以待最后一位候选人的表现。这情景大概就是所谓的万众瞩目吧,同时也无声地宣告了张默淏就是今年的大热门人选。

  “大家好,我叫张默淏,中文系大一新生……”

  我一向很佩服张默淏的心理素质,在劲敌的强压之下依然能淡定自若,如果说苏晓东的演讲令人沉醉着迷,张默淏这家伙一开口则令人感觉犹如春风拂面,而且赏心悦目。

  简单地和各单位套过近乎之后,张默淏进入正题开始阐述自己若成为学生会主席将会有哪些工作计划,他说得头头是道,对各个社团、组织也非常了解,显然没少发挥特长,从学姐那里搜集情报。

  “我很希望跟大家成为朋友,我希望和朋友在一起的日子可以共同为了梦想奋斗。青春就是不停地折腾,折腾出你想要的样子。大学漫长,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尝试着做喜欢的事情;大学短暂,要更珍惜最好的时光,成为最好的我们!”

  掷地有声,掌声雷动,中间夹着我和铁汉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铁汉激动地流下了老父亲一般的泪水,我眼神透露出“咱孩子这次有出息啊”的意味冲他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凑到我耳边说:“太好了,一人当官,鸡犬升天啊!都能沾光!”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我听着怎么这么不顺耳啊?!

  其实,我也真的没有必要紧张,因为昨天晚上我就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前一晚在寝室,我大半夜终于憋不住起床去上厕所,之所以要到憋不住了才去,是因为厕所离我们寝室着实有点远,然而远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寝室楼的构造特别诡异,也不知道当年建筑师哪来的设计灵感,把楼道设计成弧形,却把厕所放在拐角的另一头。这就使得你大半夜需要穿越长长的走廊之余,还要做好心理准备,免得拐角突然冒出一个人而被吓出个好歹,尤其是在脑袋顶上嗞啦作响、忽明忽暗的壁灯还渲染了莫名诡异氛围的情况下。

  当我速度解决完如厕问题,想着今天运气不遭赶快回去的时候,一走出厕所门就看到一个黑影朝我闪过来,登时吓得我睡意全无,定神一看发现竟然是张默淏。

  “你不是已经睡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的?”我问他。

  张默淏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睡衣,裤腿卷起一截,露出修长的脚踝,踩着一双“人”字拖,脸上带着倦意,颇有点像无所事事出来溜达的病号。九月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他搓了搓手又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这不是明天要演讲嘛,我自己先练练。”

  我平时见惯了他没心没肺笑得猥琐,这样有点害羞的笑容还是头一次见,不禁一时恍惚,只是应了一声:“哦。”

  “你不困了吧,我说一遍你帮我听听?”

  “我还是有些困的。”这冷嗖嗖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帮张默淏对稿子,我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

  谁知这个崽子突然趁我不备把冰凉的手塞进了我衣领里,瞬间我背后冻得一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精神了吧,嘿嘿!”

  “嘿嘿”你个大头鬼,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认输了!行吧,看在他这么紧张还是第一次要登台演讲的份儿上,就当朕献爱心了。

  于是我瞪了他一眼,靠在走廊上打着哈欠:“开始你的表演。”

  昏昏沉沉地听完张默淏长达十分钟的演讲,我自认走心地鼓了鼓掌:“特别棒!”

  不是张默淏讲得不好,讲得其实真挺好的,但是敝人实在太困了,脑子里现下只有寝室那张温暖的小床,想不出什么鼓励的话。

  “没了?”张默淏盯着我看了半晌,大概以为我刚刚只是在大喘气。

  “呃,倒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但说了有什么好处?”我问。

  “唷嗬,可以啊,会讨价还价了。你说你想干吗?“张默淏一脸坏笑。

  “不准吃我零食!”我掷地有声!

  “好,一周不吃!”

  “不行,太短!”

  “二周!”

  “三周!”

  “成交!”

  说完我就后悔了,怎么被他带着走了呢?算了,认栽,能成几周是几周!

  “如果说硬要有呢,就是……你一定要说人话!也就是接地气,演讲内容真正和台下的人建立联系,结尾的时候撒点鸡汤,总结升华一下。”我真诚地说。

  “有点道理!来,你补充一下,展开了具体说!”他竟然把演讲稿和笔一起递给我,“不要浪费你的才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我瞬间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后悔自己嘴欠,我怎么能相信张默淏这个流氓?但眼前这情况,我要不拿出点真本事,估计他只会得寸进尺。算了,我接过笔,在演讲稿上写写画画,他在一旁看着我。

  我很快写好后递给他:“你可以用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看完,笑眯眯地说:“果然好了很多,还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呃,我看好你!”我想了想确实有点单薄,显得敷衍,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和铁汉都看好你!‘小鱼’也看好你!加油!”然后尽力调动脸上所有肌肉,给了他一个特别真诚的微笑。

  “哈哈哈哈!你是怎么做到笑起来这么像哭的,把这么多褶子都均匀地铺到脸上也是绝技啊!沙皮同学,快回去睡觉吧!”语毕,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拖着我往宿舍走。

  老子明明是好心帮忙为什么还要遭受人身攻击?忘恩负义的东西!

  所以说,我今天对张默淏实际上是有信心的,在看了他上台后的表现不觉得有点佩服他了,看似是个不靠谱的花架子,真要认真起来竟也像模像样的。也不知道他这段很有煽动性的演讲是随便说说还是真心话,但这些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让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毫无悬念地,张默淏“不负众望”,高票当选。

  可能大部分人都跟我一样,不知道当选学生干部有什么意义,而且我怀疑张默淏也不完全清楚。但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应该做这样的事,或应该成为这样的人,那是他们与生俱来自带的使命。而如果你因此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不必纠结,我一直都认为凡事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在烦恼面前大家都是一样的。

  可有时候烦恼来得也太快了……

  4.打架自带BGM的胡蝶

  竞选结束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礼堂里围观的吃瓜群众做鸟兽散,各奔饭辙,只剩下学生会的成员还在收拾场地,张默淏自然也得留下来以身作则,我则和铁汉等着晚上“痛宰”他,他今天出尽了风头自然要让兄弟们好好“敲诈一顿”庆祝一下。我们的晚饭就约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的小饭馆,饭馆位于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上。要说这条街道可不只是热闹这么简单,白天它和普通的街道没什么两样,但一到晚上就变得无比繁华,说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也不夸张。你可以想象它是民国电视剧里上海滩边上霓虹闪烁的街道,或是日本动漫里绮丽的仲夏夜祭典。厌倦了食堂饭菜的同学可以在这里找到所有喜欢的美食小吃,而想小酌的、想聚会的,海鲜排档、火锅店为你通宵营业。

  我和铁汉赶到火锅店的时候,张默淏已经到了,挺大的一张圆桌边还围坐着几个白天在礼堂里见过的学生会成员,贾冰也在其中。一眼就看到梦中情人的铁汉像被点了穴一样傻站在走道中央。

  “这边!”张默淏招呼我们进去。我拉着挡道“路障”铁汉往里走。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的室友,铁汉、晓峰。”张默淏简单介绍后,我和铁汉入座。

  而后,他又向我和铁汉介绍了其他人,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气氛和谐。我属于慢热型,完全不会和陌生人打交道,按理铁汉应该比我好很多,但此时非平时,他现在的状态和傻子差不多,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视线碰上贾冰的视线,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一晚上都害羞得恨不得钻进火锅里。如果贾冰一说话,那更不得了,筷子拿不稳,菜也不会夹,料碟当汤碗,全身像过电……这顿饭我和铁汉是无法正常交流了,所以我也只能在张默淏和他的“同僚们”聊得开心不时捎带上我的时候跟着应和着。

  对我来说,今晚本来应该是无数次稀松平常的饭局中的一次,直到四五个膀大腰圆的男生一拥而进,坐到了我们的隔壁桌,然后他们中的一个回头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认出了贾冰。

  “嘿!这不是H大舞蹈队的领舞吗?“认出贾冰的男生大声嚷嚷着招呼身边的其他男生,一桌几个人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被人盯着看,气氛难免紧张。“没事,别理他们,应该是隔壁专科学校的,别看他们就好了。”张默淏轻松地说着,拍了拍贾冰的肩膀,很符合他今天刚刚竞选上学生会主席的人设。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颇魁梧的小哥便起身朝我们走过来,眼神中满是挑衅的意味,他脖子上戴的一条巨粗无比的假金链晃得我眼花。刚好拿着酒瓶和酒杯的服务员经过,他直接顺手将酒瓶和杯子接了过来,一屁股在贾冰身边的空位坐下。

  “来,我敬杯酒,跟美女认识一下,喝了这杯就算认识了,留个电话一起出来玩儿。”金链子哥朝贾冰挤眉弄眼地说道,身子明显朝贾冰靠了靠。

  贾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狠狠地应了一句:“一边玩儿去!“

  金链子哥遭遇贾冰的冷脸却笑了起来,回头朝自己的一帮狐朋狗友吆喝:“嘿,这妞儿还挺有脾气。”一说完,他那几个同伴便都围了过来,抱着胳膊盯着我们。

  我目测了一下,这伙人的人数其实和我们差不多,可是个个人高马大、一副不好打发的样子。通常在东北,这种情况就好比“你愁啥”“瞅你咋的”一样,是一个死循环,如果没有一方先认怂,另一方是很难下台的,会一直僵持下去。

  金链子哥在这群兄弟中间明显更有底气,他放下酒瓶,伸手就把贾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拿走了。

  “把手机还我!“贾冰忙伸手去抢,金链子哥却无赖一样把手机举高让贾冰抓了空。

  张默淏和铁汉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的,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酒瓶“砰”的一声在金链子哥脑袋上炸开,砸得他登时眼冒金星,一排血从头顶上缓缓流下来,这时候我才缓过神看到铁汉手里捏着个碎掉的啤酒瓶。

  瞬间两边开战。

  混乱之中,我看到一个拳头抡向我,速度很快,眼看就要正中我面门时,张默淏抬手帮我挡了下来,接着他像只猴子一样顺势跃了起来,抬脚狠狠踹在了对方胸口上。

  我不是特别擅长打架,但在高中的时候人缘不错,和那些平时看多了“古惑仔”和武侠小说、喜欢打架斗狠的同学也能聊上几句,所以他们惯用的一些战术我多多少少是了解的,只是没想到,我规规矩矩、毫无波澜地度过了高中三年,却在长大成年步入大学的时候让这些派上了用场。

  在张默淏替我干翻了一个人之后,我迅速摘下自己的眼镜放进口袋,然后看准了对方一个同样戴眼镜的哥们儿,以毕生最快的手速打掉了他的眼镜,这哥们儿立马破口大骂问候了我祖上十八代,然而他的动作明显因为“能见度”变低而迟缓下来,我抓住时机攻他下路,一脚把他绊倒在地,然后赶紧抽身去帮张默淏。

  在混战的人堆里,只见张默淏的白衬衣有好几处都沾上了血渍,领子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他战红了眼,和铁汉配合默契又撂倒一个。

  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张默淏这个混蛋有了灵魂,不是女生面前油头粉面的假人,也不是寝室里只知道赖床、抢零食的混世魔王,那一刻激发了他的本性,有了光环。

  这一架从火锅店里一直厮打到店外,主战场转移到了店外拐角的胡同,贾冰的手机还握在对方手里,场面混乱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预计范围及以往经验。

  对方应该没有想到我们看着是一帮文弱的大学生,竟然敢动手不说,下手还这么黑,一时被打红了眼、脑袋被砸了一啤酒瓶的金链子哥此时已经“疯了”,他滚在地上牵制着张默淏,背后同伙在地上捡起一块板砖就朝张默淏的头砸去,我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却被缠住而无法赶过去制止,只能急得高喊张默淏的名字。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影飞速冲过来,结结实实地把板砖和举着板砖的人一块儿撞飞了。我定睛一看,及时出手相救的“英雄”竟然是胡蝶,她手里攥着的半个煎饼果子还在半空中,路灯投射出一束强光在她头顶。这时刚刚被她撞倒在地的人和身边的同伙一起爬起来冲向她,胡蝶用空着的手拧住一个人的胳膊,同时狠狠地一脚踹在另一个人的脸上,胡蝶一连串的动作让我脑海里脑补了一段背景音乐——《友情岁月》,这真是自带BGM的女侠啊。

  “都干啥呢?给我住手!”胡蝶女侠一声怒吼震住了整个场子,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胡蝶手上的半个煎饼果子指着金链子哥的脑袋,“赶紧给我滚犊子!信不信我卸了你?!”

  金链子哥看着比自己还高大的胡蝶神色开始慌了,想必他也看到了胡蝶背后赶来的一群女篮小姐妹,这实力一下子就变得有点悬殊了啊。认怂的金链子哥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扔掉了贾冰的手机和几个同伙踉跄着滚远了,边滚边喊:“我知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你们给我等着。”

  “我等着接着揍你个小瘪犊子!”胡蝶一声吼传得好远,从此,胡蝶女士在我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伟岸。

  这一架虽然在气势上好像是我们赢了,但其实我们损失非常大,我们先赔了火锅店五百块钱,然后去药店买了纱布、棉签、红药水,几个伤员一瘸一拐地回学校,走到了学校的篮球场。

  初秋的夜晚,北方的天特别高也看不到星月,黑暗往宇宙的方向无限延展着……

  我们坐在篮球场外围的台阶上开始为彼此清理伤口,身后的路灯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四周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那几个小犊子给我等着,敢动老娘的人?!”胡蝶一边叫骂着,一边帮张默淏处理胳膊上的伤口,“幸亏没打到脸!他们要敢把你的脸打坏了,老娘跟他没完!”

  胡蝶一激动,手上涂药水的力道不觉加重,疼得张默淏“咝哈”一声,他看着我和铁汉,一脸关切:“你俩没事吧?”

  我摇摇头,铁汉耷拉着脑袋气息粗重:“哥们儿,对不住啊!我冲动了,不然打不起来。”

  一旁的贾冰看到铁汉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歉疚:“不怪你,你也是为了帮我,我还得谢谢你呢,第一天认识就给你们带来这么大麻烦。”

  铁汉听了贾冰的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紫一阵的神色很是复杂,仿佛有一肚子话憋在那儿,然而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憋出一个字。

  第二天,打架带来的后果开始发酵,我们几个在场的人都被叫到了学院办公室,跟负责的老师和民警交代情况,然后被带到医院看望脑袋被开瓢的金链子哥们儿。这哥们儿昨天当晚就住进了医院,脑袋上缝了五针。他家就在隔壁市,很有势力,家长第二天就赶了过来,找了很多关系,不依不饶一定要讨个说法不可。到了这种时候,打架的起因就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谁弱谁有理,谁躺在医院里,谁就有撒泼打滚儿、连哭带号要求另一方赔钱的资本。然而赔钱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我们将会受到处分。不知为何,从学院办公室到医院,其实整个过程,我都很冷静,既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害怕,就一直默默地跟在张默淏和铁汉身边。

  “他们欺负人,是我先动的手,张默淏他们是拉架!”面对不同人的询问,铁汉始终都是这一句,一个字没改过。

  因为参与斗殴的基本都是学生会的成员,而且是张默淏这样刚刚高调当选的新干部,校方变得很为难,这事说出去太难听,但是你想大事化小盖过去也不可能。铁汉的说辞相当于给这件事提供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校方决定只处理铁汉显得顺理成章。

  从医院出来,我们仨并排走着,张默淏拉住铁汉:“铁汉,这事儿不能都让你扛,我们都打架了,学校和民警也肯定看了路边的监控,大不了我们都被处分,你不能自己都承担了。”

  “你也说了都会受处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受处分,所以没什么的,你们别搞事情,这样的结果最好。”铁汉说完挣开了张默淏拉着他的手转身继续向前走,给我和张默淏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背影。

  那晚铁汉没有回寝室,我和张默淏各自沉默,直到夜深,寝室熄灯,隔壁再也听不到有人打闹谈笑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盯着窗外的夜空难以入睡,对面上铺张默淏不停翻身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你怎么了?”我感觉到这货有点不对劲。

  “我好像发烧了。”他呢喃着跟我说,嗓音都变得绵软无力。

  我连忙起身,借助手机的光,爬到他的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可以煮鸡蛋了。

  “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说着,我从上铺下来,翻了翻抽屉,找出了一盒退烧药。

  药是有了,可是寝室里没有开水,只找到了半瓶可乐,这可怎么办?

  “找到了吗?没有就算了,我能撑到明天去医院。”张默淏听着我翻箱倒柜的动静,在床上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

  “药找到了,但是没有开水。用可乐吃药会死人吗?”我看着手里的半瓶可乐思索着,是真的不知道用可乐送药会导致什么后果。

  “你是不是想趁我虚弱毒害我?”

  “毒害你还用等你虚弱?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水。”我披上大衣拿着钥匙就跑了出去。

  因为学校的水房没有设在寝室楼里,要走十来分钟才能到,所以男生们都懒得去打热水,平常能对付就对付,反正饮水机可以烧水,但晚上一断电饮水机也就没用了。我大半夜敲了三个寝室的门才讨到了一杯温水。

  回到寝室,我看了看背对着我的张默淏:“有温水了,自己能起来吗?”

  没有回应,这货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拿着水杯,手心里握着胶囊,慢慢爬上了上铺。

  张默淏也就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显得特别老实,任人摆布。我好不容易挤上了狭小的单人床,找到了一个支撑点,小心地把他的头抬起来,把药放进他嘴里,又把水杯放到了他嘴边。整个流程他很懂事地配合着我,终于把药吞了下去,而后慢慢躺好,睡下了。

  我从来没照顾过病人,这会儿工夫也是被折腾得一头汗。回想自己从小到大,每次生病都是我爸管我,每次他都会买我爱吃的黄桃罐头,仿佛这已经成了我们爷儿们间一种约定俗成的存在,也不知道张默淏这货爱不爱吃?

  隔天早上,我去上课,帮张默淏请了病假。回寝室的时候路过超市,顺手买了两瓶黄桃罐头带回去。

  进门的时候,张默淏已经醒了,半倚着床头,一副被病痛折腾得迷迷糊糊的样子。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问他。

  “我生病了,难受……吃不下。”第一次见这“混世魔王”这么没有精神,看来确实很难受。

  “生病了更要吃饭,不然撑不住。”我边整理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边劝了他一句。

  “有清淡点的吗?”他问

  “清淡的?想吃什么清淡的?”我一时间除了清粥面汤想不到什么能合他胃口的食物。

  “鱼香肉丝。”他嘴里蹦出一道菜。

  鱼香肉丝居然是道清淡的菜吗?是我的认知有问题,还是他脑子烧坏了……

  不管怎么说,病号开口了我就大发慈悲地满足吧,于是我屁颠屁颠地在用餐高峰时段去食堂抢了一份鱼香肉丝,顺带捎了两碗粥和一盘青菜,以防张默淏的认知突然变得正常……

  回到寝室之后,张默淏开始享用他的鱼香肉丝。

  “可以啊,能吃就好得快。”我看他吃得挺香,说了一句。

  “我是依靠强大的意志力在吃饭。”张默淏嚼着菜还不忘贫嘴。

  “你最厉害了!”我拍了两下手,翻了个白眼敷衍着。

  “对了,你之前进来的时候提溜了个袋子,里面黄瓶的是什么啊?”他望着我,眨了眨一双大眼,语气仿佛一个小学生。

  “哟,你还真会挑。”说着,我找出收起来的黄桃罐头,本来也是想着给他买的,“罐头,你要吃吗?”

  他乐呵呵地接过罐头在那儿摆弄:“你知道怎么打开吗?要把瓶子倒过来,用力拍底部。”这货还饶有兴致地教起我来了。

  “我知道了。”我很配合地按他说的动作试了试,成功打开了盖子,把勺子也放了进去递给他。

  他没有伸手接:“太沉了,我拿不动。”

  “大哥,你这样就是讹人了。”

  “我真的拿不动,一点劲儿都没有。”

  “吃鱼香肉丝的时候都有劲儿啊!”

  “力气用完了。”张默淏抬了抬软绵绵的手,也不知道是演得好还是真的,看上去确实有气无力。

  无奈,我搬了个凳子,站上去,高度刚好可以和张默淏平视,我拿着勺子捞起一块黄桃,塞进他的嘴里。

  “你慢点,汤洒了。”

  “你快吃!”我塞住他的嘴!

  “你慢点!”

  “别矫情!”

  一会儿工夫,黄桃罐头只剩了半罐汤。

继续阅读:第三章 所有自己把握不了的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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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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