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顾安康这种驰骋商城这么多年的老油条，在谈论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有些老泪纵横。
毕竟人非圣贤，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七情六欲。
他背过身子只是不愿意让家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等到心情平复下来，顾安康将那锦盒里面的玉观音吊坠拿出来，有些隆重地交还到了顾南琰的手中。
这玉入手温凉，透过光能看到里面雪花一般的纹路，纵然这么多年没有人佩戴，却并不显得陈旧。
光滑的表面之下暗藏的是顾南琰不懂的价值，以及更加深层次的意义。
“爸，妈，谢谢你们。”
正在顾家这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时候，上官觅才刚刚结束了今天和床上程远封的对话。
也正是按照医生的嘱托，和程远封絮絮叨叨那些二人曾经的经历，以及从程老爷子那里听来的程远封小时候的故事。
这几天下来，她好像已经有些熟悉了程远封这种安静的模样，今天累到了极点，便选择趴在程远封的病床前面。
隐隐约约之间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程远封还是最初认识的时候坐轮椅的样子，在她身前约莫五米远的距离，朝着上官觅伸出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觅儿……”
她想要上前去抓住他，抓住属于她的一切，但是无论怎么样努力，她和程远封之间的那段距离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远封……”
恍惚之间，程远封的轮椅突然栽下了一个陡坡，梦里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但是因为那几米远的距离，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不——”
上官觅一个激灵，马上从梦境之中苏醒了过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眼角也是一片潮湿。
“还好只是梦……”
趴在病床上的上官觅抬起头来，因为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手臂都有些发麻。
正在这时，她却对上了程远封的眼睛。
一双男人睁开的眼睛，乌黑的瞳仁之中映照着上官觅自己的身影。
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上官觅眨了眨眼，对面的程远封也是一样。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男人低沉的声线忽然出声，可能是太久没有开口，这时候的声音有些沙哑，嘴角却扬了扬。
“我睡了多久……？”
上官觅这才反应过来，眼泪瞬间不争气地涌出。
而程远封只是张开自己的双臂，将上官觅抱在怀里。闻着自己小女人久违的味道，程远封也感觉到心安。
其实他这几天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只是因为某种神奇的力量，总是在觉得自己就要苏醒的那一刻重新失去所有的意识，如此周而复返，直到今天。
程远封很想要告诉上官觅，自己也是用了很大的努力才重新“回来”的，但看到自家小女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你可算是醒了……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你，你这坏人！坏人！”
上官觅想将这几日所有的担心都发泄一下，轻轻锤了一下程远封的肩膀，却没敢往下，生怕触及一点点受伤的地方。
饶是如此，程远封还是十分夸张地佯装咳嗽了两声。
“咳咳，谋杀亲夫吗？”
“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神经敏感的上官觅居然将这表现当了真，上一秒还喜极而泣，现在就重新换上了那副担忧的神色。
而男人只是摇了摇头，爆发出更加灿烂的笑容，用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上官觅的粉拳，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骗你的，放心不会再睡这么久了。怪不得这两天老听到一个小话痨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吵得我不醒也不行。”
程远封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只获得了上官觅一个白眼。
一番简单的打闹和暧昧之后，在上官觅过分担心的强迫之下，程远封还是乖乖地躺在了病床上。
上官觅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男人听，尤其是关于顾南琰的身世那一段。
尽管震惊，程远封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远在L市的程雄老爷子。
“这消息告诉爷爷了吗？”
“我……还没有。”
实际上上官觅这几天眼里心里都只有程远封，哪里还装得下别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了。
“我没想到他就是程远琰，但是爷爷确实找了弟弟很多年了……还是有必要告诉他。”
于是程远封还是先拨通了程雄的视频电话。
现在已经是夜里，程雄已经熟睡，打开手机的时候甚至有点小孩子才有的起床气。
“这大半夜的找我老爷子什么事？”
他眯缝着眼睛一看，程远封的身上居然是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这孩子，不是去H市游玩了吗，怎么把自己搞到医院去了？”
“我没事，爷爷。但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弟弟找到了。”
“切，别和我说什么没事，在外一点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等等，你说什么？弟弟？哪个弟弟？”
反应过来刚才程远封说了什么的老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是听错了。
“我程家还能有哪个弟弟，是的，人已经找到了，机缘巧合居然是之前觅儿就认识的人。”
“这，我……你等着，H市是吗？我这就去安排行程，明早见！”
还不等程远封说清楚到底是谁，对面的老爷子就已经挂断了电话，那种兴奋和紧张感几乎从屏幕里溢出来。
程雄自然不会在乎自己的孙子到底是谁、长相是否英俊、能力是否出众，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
不过这次事件恰好确实能够证明“好人有好报”这句话，不枉费老爷子出钱捐赠的那几座寺庙了。
程远封和上官觅都是会心一笑，老爷子的性格确实如此，足够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况且这次还是这么重要的人，临时决定前来见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程雄居然就已经按照程远封发来的定位提前到达了医院。
也是他们约好了见面的地方。
程远封尽管已经醒过来了，但还是比较虚弱，腹部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只有在上官觅的搀扶之下才能勉强行走的样子。
这种情况显然引起了老爷子的心疼，前一天的视频中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伤势会这么严重。
“远封，你这……”
程远封只是摆摆手，将早就到达的顾南琰推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我没事，这是顾南琰，也是……琰琰。”
老爷子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拍了拍顾南琰的手臂，一眼就看到了大男孩挂在脖颈之间的那枚玉观音，正是当年送给自己孙子的满月礼，没想到时隔多年又一次碰见。
并且，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孙子居然还保持着原来的名字。
“琰琰……这些年，你在顾家可还好？”
昨夜老爷子忘记了询问自己孙儿的现状，而程远封却已经将一切信息传了过去，程老爷子后知后觉地研究了一整晚，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曾经和这顾家有过一些接触，但是并没有交往很深的样子。
他知道顾家的家境很不错，知道顾南琰最近也算是在H市小有名气的经商天才，在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心里甚至还美滋滋了一下。
“不愧是我程家的血脉，骨子里的经商天分啊……”
可这个想法产生之后便有了更多的自责，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疏忽大意，也不会让歹徒得手，不至于让自己最小的孙子这么多年都不在自己身边。
所以哪怕是明知道顾南琰的生活一切都好，还是想亲口听到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