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媳妇也没有耽搁,搁下了手头的绣布便出门去了。
她家婆婆良善,见不得旁人如此欺负张氏母女,有时见她们被欺负得狠了,总是要出手帮一把。
虽然遭了余家那个泼皮猴般的老太太不少闲话,但还是依旧如此。
不过也亏得婆母良善,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才有好日子过。
王秀英自以为拿捏住了余若清的名门,前些日子被她占了上风,害她挨了老头子的打,落了面子,这一次她怎么也得讨回来。
将那菜篮子往旁一放,挺着腰,像一个斗鸡似的,“死丫头,你最好老实交代?那铜钱是不是你拿的?尽早把剩下的交出来,负责我定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婶子往院墙上一站,数落了起来,“老王氏,感情那不是你亲孙女?是被你从粪坑里捞起来的不成?虎毒还不食子呢。”
王秀英和李婶子一向是死对头,这村里的妇人没几个敢跟王秀英斗嘴的,偏偏这李婶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前些日子,余家的鸡不小心放出去,吃了李婶子家的菜,被她直接一棍子打死了扔回来,站在余家外面指着骂了大半个时辰。
王秀英受了气,自然又用余几个丫头出气,三丫的背上,现在还有淤青呢。
“老李士,活该你做了寡妇,谁家的妇人像你这样管天管地,管到别人家里来的,这是遭了天谴了。”
李婶子脾气泼辣,的确是有缘故的,丈夫早逝,她拖着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时常有人上门来骚扰,若不是她强硬一些,只怕早就被人给逼死了。
因而看着张氏受欺负,她才会想搭一把手,因为她们境遇相同,那余振扬虽然还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在镇上做工,挣了工钱回来,只管交给王秀英,丝毫不顾及家里人的死活。
知道余振扬要回来的时候,家里人对张氏一家便宽厚一些,让人瞧着还不错,等人一走了,立即就变了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余振扬见了,自然认为她们过得还不错,妻儿几个哭诉,他还要斥责几句,说她们不懂事。
久而久之,这张氏就养成了软包子的性子,任人欺负。
李婶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起死去的丈夫,当即就摸了一把泪,“死老头子,你可看见了,你早早的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去了,便是让我们留在这世上任人欺负啊!”
李婶子的几个儿子,那心肠也是好的,哪里容得下别人死去他们的娘。
站在墙头上,朝着王秀英吐了一口口水,“你个老虔婆,有什么资格说我娘?若不是你家院里总是三天两头的吵架闹腾,嚷得左邻右舍们不得安宁?谁家愿意来你家惹得一身膻?”
那村正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这村里谁家有个不和睦的,村正都要上去劝上几句,偏偏到了余家,却受了那样的对待。
王秀英自是说不过,便转移了话题,“我不跟你吵吵,今日我这是要料理家事,容得你们在这看热闹。”
三丫咕哝了一声,“呸,欺软怕硬的家伙。”
若是她们娘能有李婶子那点气派,何至于被王秀英压的抬不起头来。
余若清心里偷着笑,三丫的怒火越大,那性子解放天性后就越泼辣,日后也不愁有人护着这一家子了。
正好,白庄德也由着人扶着来了,看着余家这一院子的人,那就是一个头疼。
偏偏村正被污蔑了一番,不敢再插手,便只能由他这个前村长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白老爷子来了。”才将躲在屋里的余光给乍了出来。
一家人又是搬椅子,又是倒白开水的,乡底下,都不富裕,自然也是喝不起茶水的。
偏偏欺负的就是大房的人,倒水搬椅子的事情,又是指使她们去干。
众人瞧见了,皆是觉得她们不齿得很。
人仰马翻之时,余若清朝着李婶子看了过去,心下就明白了,这个世道还是有好人在的。
这个人情她记下了,日后过上了好日子,再来慢慢还。
等着白庄德坐下之后,余若清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白爷爷,你可得给大丫做主啊!明明今日我们进都没有进那堂屋,凭着一篮子野菜,我奶和二婶就说我们偷了家里的铜钱,这个世道还能让人活吗?若是那银钱是我偷的,那便让我断手断脚的才好。”
小小的人儿,瘦骨嶙峋,身上穿的那些衣服,还是张氏从娘家带过来改小了的,看起来更是只有一点骨头。
白庄德见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人儿,从山上掉下去后,还能活下来,也真是奇迹。
“余光,你家的日子在这大蹲村算是好过的,尤其是振柏,在镇上还做起了生意,怎么让一家老小饿成了这副模样?”
旁边的人见状就插了句嘴,“老太爷,这哪是余家的日子不好啊?分明是偏心眼偏到了骨子里?”
瞧瞧这余家,除了那五子余振杉瘦弱一些外,谁不是壮实的?尤其是二房的衣服,那一身肥膘可不是一日就能养起来的。
余若清低着头,暗自为插话的人点赞,这话说得好。
余光站在一旁,那脸上被臊得通红,抬眸看去,的确是大房的人身上没什么斤两。
王秀英却是不知羞不知耻的,“偏心那也是我们家的事情,碍着你们什么了?滚犊子,要嚼舌根上别人家去。”
白庄德一辈子在村里,受人尊崇,头一次被人给骂了,那脸色不甚好看。
王秀英后知后觉的才醒悟过来,她适才是连着他一道骂了。
顿时赔礼道,“老太爷,小妇人不是说您,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白庄德不仅是前村长,他家两个儿子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一个做生意是把好手,一个年纪轻轻,已经是县里的通判了。
若不是老爷子执意要在村里养老,只怕一家人都要搬到镇子上去了。
这样硬的人家,她自然是不敢顶撞的。
白庄德也不理她,让人将余若清给扶了起来,“好孩子,今日白爷爷替你做主,你有冤屈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