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文越发觉得唐娟兰可怜，如果当初江军伟没有调换孩子，唐娟兰就不会因为自己经手的婴儿夭折而感觉到愧疚，她能继续在医护当护士直到退休，家里儿媳看在她补贴家用的份上，也会待她恭恭敬敬。
“老婶儿，你吃块面包吧。”
一个老人单单吃稀粥拌臭咸鱼怎么可能填饱肚子，但家里形势所迫，只有一个劳动力在外面赚钱，每个月寄回给家里的钱刚好能养活5个孩子，加多个老人压力也大了不少。
所以妇人每天只给婆婆一碗稀粥，咸鱼由村里人钓回来自己腌制，过一段时间就会长蛆。
唐娟兰接过面包大快朵颐，憨厚笑道：“好吃好吃！”
“好吃就再吃一块。”
颜静雯从箱子里又拿出一块面包递过去，五个小孩蜷缩在角落口水直流，妇人没办法，只好自己拆开一个平均切成5份分给孩子。
唐娟兰又喝了瓶可乐，抹抹嘴说：“我困了，你们明天再找我吧。”
老太太走到厕所旁边的偏房，那里也是这个家庭的储物室，里边满载农具和些少番薯，唐娟兰便在混乱肮脏的房间席地而睡，身上披的毯子早已褪色。
“先生，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睡觉了。”
江宇文看看表，这才晚上九点，对部分大城市的人来说，这个点刚好下班，可马棉村没网没电视，除了早早睡觉，别无二法。
唐娟兰的屋子太小，虽有两层楼，可算上所有的房间不过仅仅四间，妇人和唐娟兰一人睡一间，剩下两间则由孩子们分来睡。
江宇文知道妇人下达送客令，于是微笑着和颜静雯退出去，山顶似乎对月亮能触手可及，两人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圆月。
夏夜凉风习习，江宇文走到悬崖边的栏栅旁稍作打扫就坐下歇息，但颜静雯怕脏不敢坐下。
江宇文摸了一手地面：“你看，这真的干净了，水泥地没那么泥沙。”
“我有洁癖，还是不敢坐下。”
“也不成站一宿呀，我去给你借张竹席过来。”
山顶平面有限，各家各户的房子挨得比较近，江宇文直直走过去，终于发现一户人家没熄灯。
“老太太，你家有席子吗？”
屋里唯一的老人别过头：“有，小兄弟，你是生面人啊。”
“对啊，我来马棉村找唐娟兰老人。”
老太太点点头，步履蹒跚从门后翻出一张较新的席子，“这是我儿子回家睡的，你拿去用吧，明天记得给回我。”
递过椅子，老人又坐在太师椅上听收音机，她的心眼倒是明亮，知道村里没有地方能让江宇文寄宿。
没有枕头，江宇文便伸出手臂让女友枕在上面，两人沐浴晚风和月光，在那安静的悬崖边上度过凑合的一宿。
清晨时分，老人们早早起床洒扫庭除，妇人们也要趁着太阳没那么毒辣下地除草，顺便采摘中午喝粥要的青菜。
五个小孩子朝悬崖下吐漱口水，简单整理后扛着锄头跟母亲下地干活，妇人临行前还特意跟宇文说唐娟兰要早上七点多才能起床。
被枕了一夜，江宇文左臂疼痛万分：“静雯，你把我的手给废了。”
“我想刷牙洗脸。”
颜静雯坐起来帮男友按摩手臂，在山顶居住，村民只能在山下挑水上来，他们连洗澡都是一个月洗一次，更别提哪家有水能让静雯洗脸刷牙。
唐娟兰果然在七点半推开屋门，但显然过了一夜，她又将宇文忘记了。
“老太太，我想问你点事儿。”
“你是谁呀，干嘛在我家门口睡觉？”
江宇文十分懊恼：“这可咋办？”
“精神病人也有对以往的记忆，只要讲出某件刺激她的事，或许能恢复。”颜静雯靠微弱的手机信号上网搜了一下关于精神病人的问题。
“老太太，我叫江宇文，请问你记得二十三年前仁和医院的事吗？”
唐娟兰摇摇头，懒洋洋的坐在门口晒太阳。
江宇文束手无策，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她身上，万一断了，那自己可以拍一部电影名叫《江滨总裁身世的未解之谜》，绝对能吸引不少初中生来观看。
“啊，有了。”
颜静雯突发其想，从摩托车拿过自己的白色防晒外套，故作悲伤道：“先生，您的孩子在温室夭折了。”话毕，她还抹出几滴眼泪。
江宇文轰地瘫在地上：“唐护士，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孩子，他，他走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孩子！”
颜静雯说完紧紧搂着江宇文痛哭，不一会儿，唐娟兰也跟着大哭：“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孩子。”
“唐护士，你恢复记忆了么？”
唐娟兰点点头：“当年由于我的失职，没保护好孩子，事发后没多久就辞职了。”
“当年那个孩子没死呀，我就是您看管的那个孩子。”
“什么？”
“夭折的孩子是另一个护士看管，结果被人调换婴儿，这完全不是你的错。”
“这么说来，你跟错父母了？”
“嗯。”
江宇文终于看到找回身世秘密的希望，激动万分说：“我小时候父母双亡，现在想找回亲生父母，您知道是谁吗？”
“当然记得。”
唐娟兰用衣袖擦掉眼泪：“孩子夭折后，那对年轻父母很是痛心，为此我登门拜访过好几次，但他们都没责备过我，最后我内疚才憋出今天的病。”
“他们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都是东海本地人，你生父年轻在工厂当技术员，叫杨国民，你生母叫萧芳芳，年轻时候很漂亮。”
“呵……”
江宇文彻底傻了眼，天意如此呀，他竟然在阴差阳错间和亲生父母住了一个月，还陪伴弟弟杨轩度过高考找到女朋友。
他明白为何杨轩一家把聂小雨当亲人看待，因为他们家本来就应该有多一个孩子，而聂小雨恰好跟宇文同年同月生，不知多少次，杨国民和萧芳芳都将聂小雨当作自己亲生女儿。
真相已查明，接下来就是去验证，江宇文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交给唐娟兰：“唐护士，你这些年辛苦了，这张卡里有二十万，密码是六个零，你好生保管，按月给钱儿媳妇，以后能安享晚年。”
“要不得要不得！”
“拿着吧。”
江宇文硬是塞了过去，牵上颜静雯迅速开车离去，连竹席都忘记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