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物是人非
他将她放逐，将她抛弃，将她至死，只为求她一世安宁。殊不知，她一世安宁寻不得，从他们彼此抛弃放弃的那一刻，就已注定血肉相残的事实。
他是有雄心壮志的王，夺得天下是使命，也是必然。
她是乱世不堪中的妃，向所爱之人复仇是命运，便不得回头。
大燕国。
这里虽是无几面之缘的街市，叶天然走在这里，时而会觉得感慨。回想曾经，若不是这个国家，自己便不会遇见他。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她好似笼中之鸟，盼望了一生的自由，而远离他乡之时，却如此惆怅，何去何从。
青云搀扶着叶天然一路往前走去，不久停了下来。有些奇怪，不巧拦阻一位过路的老人家，打听道：“老人家，这里以前的店铺为何没有了？”
老人家上下打量了一下青云，“诶，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你们还不知道吗？这老板娘早就搬走了，听说是生意越来越冷清，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老人家，那你可知搬去哪里了？”
老人家像是刚刚看到叶天然吓了一跳，倒是没有看出叶天然与常人有什么不同。用鄙夷的目光打量一下。“看你们两个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会打听这样的地方呢！”说完，叹了口气，十分遗憾的走开了。
青云自然十分生气，刚要追上去理论一番。叶天然提前拉住了青云。“今时不同往日，容他去说。”好在自家主子没有看到，不然一定剁了他的嘴。青云乖乖的回答道。“青云听主子的。”
顿了顿，叶天然说：“天也不早了，还是先找家客栈吧。”
青云晓得了叶天然的意思，扶着叶天然往前走去。找到了客栈却迟迟不肯进去。
“青云？出什么事了。”
“主子……这银子……”
叶天然忽然想起什么，这一路上虽然花费的时间不长。但是见过了多多少少的穷人，便一起怜悯之心。银子也剩下不多了吧。
“包袱里的首饰你去处理下吧。”
青云吞吐的回答：“可……这可是殿下给主子的信物啊。”
“既然两人已天各一方，留这儿信物何用？”
青云见说不过叶天然便将首饰拿去当掉了。换了些银子，这才寻得安身的客栈。
客栈是简单的二层小楼。这间屋子的窗户正对夕阳，时不时有鸟儿在树上鸣叫。不知名的鸟儿，由于过街就是闹市，声音嘈杂，分辨不出是一只还是很多只。
“青云，现在的柳府可还在？”叶天然对着正在身旁打转的青云说道。
“是，主子，青云这就去打听，顺便去打些水来。”
青云看出了叶天然的心思，主子不过是想静一静，想一想，以后要如何。
听着青云渐渐转轻的脚步，叶天然听到了掩门声。顿时，屋子里安静的不少。
她不是无处可去，只怕就算是去了也不知如何开口。虽说相识，倒也不是那样熟悉，加上上次弃他而去……哎。叶天然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叶天然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好主意。
她摸索着墙角找到青云放在床头的包袱，拿出了一张精制的琴。
她轻轻抚摸琴弦，心中透过一丝熟悉与快活，仿佛与朋友许久未见，终于相遇的感觉。这把琴跟了她很久了，在琉璃国只不过是涂个清闲无事便可拿来解解闷。细细一想，它陪她与他度过了很长时间呢……
这件客栈一楼有几个小吃小喝的摊位，算是一个酒楼，但也有供游人休息的地方，也许这就是现代豪华酒店的雏形呢。
“店家，拜托你了。”叶天然粉嫩无助的样子着实让这位店家无可拒绝。为难的说：“这位小姐，虽然我很是想帮你，但是你这眼睛看不见，若是碰到了哪里我可付不起看大夫的银子啊。”
叶天然诚恳的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意的。只是一个人闲来无事，还能讨些饭前……”
店家看叶天然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做出了让步。“哎，姑娘也是可怜人，你就从这儿弹吧，可是不要影响我的生意啊！”店家随便提醒了几声就去忙活去了。
叶天然心里一喜，总算可以办到一两件事了呢。叶天然摸索着凳子将琴架好。
即兴一曲：
这世界有天
这世界有地
你若知这世界还有个我
又怎会不小心守护
女人都是脆弱的花朵
若你不护着
再待她枯萎脆弱捻做尘土还有何用
你总是自以为是为她安排一切
哪怕是从你身旁悄声离开
太爱一个人就要学会占有
太爱一个人就不要说放手
没有坚持怎么能成功
没有欲望怎么能得到
若开始没有执念
何必将她深入骨髓
何必将她刻在心里
若开始没有认识你
若当时没有爱上你
又怎会留我一人此地
又怎会放我一人留守空虚
我要的是你不是妃不是后哪怕不是妻
只要我爱你万人为敌何顾
只要我爱你身染数箭何怕
真要失去你
明明舍不得……
那双玲珑的眼睛不知何时闪现出几滴不知名的透明体。她有好多话要说，却发现根本不知何时说起。
他将是万人之上的王，
她只是流落他脚下的一颗残缺的沙。
众人倒是没有感觉眼前演奏女子的情绪，完全被这萧瑟勾魂的琴音所吸引，仿佛听一个故事般。无论做什么的，都放下了手里的事。不仅如此，还吸引了很多客人。
“咦？我这是哭了吗。”叶天然放下手里的琴，勉强的笑笑，想要拭去眼角的泪水。
却不巧完全没有听见面前人的靠近……突然，温暖的指尖将那泪水擦去，白皙的肌肤仿佛玉器一般易碎。叶天然颤抖了一下“这么美丽的姑娘，怎么哭了呢？”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碎了沉浸在美梦中的客人。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男子白衣胜雪，妖孽的外表让人不得不产生更美的幻想。
叶天然诧异的在心中念起一个名字“鸦！”叶天然刚要唤他。那双手不是他的手，他喜欢穿硬质的丝绸，而不是粗犷的麻衣。他的手，哪怕熟悉，但是不一样了。与他不同。
叶天然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别傻了，叶天然！
等到叶天然清醒过来，旁边的老板兴奋的跑过来对叶天然说。“这位姑娘，你的琴弹的太好了，帮我吸引了很多顾客呢，以后你就继续弹吧，我还会付你工钱。”
“真的？大家都喜欢我得琴吗？我以后会好好努力的。”第一次，第一次叶天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没用的人了。
其他人都纷纷都由内而外的发出了掌声给叶天然赞赏。
“真好呢，大家都很认同你呢”叶天然听到男子的声音，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见还没有走进来就开始大喊的青云，“主子，主子！”
等到青云气喘嘘嘘的跑进来，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主子你怎么下来了？快上去吧！”
叶天然不回答，反而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青云，那位公子走了吗，帮我留住他好吗？”
青云有些疑惑的说：“什么公子，这里只有你和我啊？……主子，赶快上去吧。”
叶天然想了想，遗憾的点了点头。那个人，走了呢。好希望下次能够看见呢。
青云见叶天然怔怔的，不好多问，刚要扶叶天然上楼，背后去传来了更大的声音。“姑娘，姑娘，你的东西。”一边喊着手上举着一个蓝色的包裹，那姿势着实滑稽可笑。
青云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一边跟叶天然说：“主子我去去就来。”一边迎了上去。
男子见青云走过去，尴尬的挠了挠头，说：“姑娘， 你的包袱拉在店里了。”
青云一脸愤怒的抢过包袱，“你……你别指望我感谢你，刚才的事儿我跟你没完。”
男子一听有点害怕，急忙解释：“别啊，姑娘，刚才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
青云不理他径直走到琴旁就要将琴拿起。男子也是个热心肠，为了给刚才的事情赎罪抢先将琴抱起，傻呵呵的说道：“姑娘……我……我帮你。”青云瞪了男子一眼，小声咒骂道：“算你还有良心，”然后满意的上楼扶起叶天然。
叶天然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是明白情况的，她也不好问，对着男子说：“多谢小哥了。”
那男子看叶天然是个好相处的人物，又不免被那张美丽的脸给噎住将要出口的话：“在下……在下许世仁。姑娘客气了……”顿了顿，热情的说，“我就在对面的店里干些活儿，若是姑娘有事就来找我。”说完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青云。
青云见许世仁看她，不禁脸上出现一抹徘红，气急败坏的说：“你……你看我做什么，谁问你名字了！”没好心的踩了许世仁一脚，听到许世仁下意识的“啊”的惨叫一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琴，才得意洋洋的走了上去。
只留下为此苦恼万分的许世仁。
等到回到屋子，叶天然才终于忍不住的“噗嗤”笑出了声。
青云见叶天然这边，有点闹脾气的放下琴“主子，你还笑我。”
“我哪敢笑你，我倒觉得那许公子是个正直憨厚的好人呢。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情痴呢。”
“主子！”青云喊道。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有什么消息吗……”
青云定了定神，说道：“我听城里人说，柳家虽然还是将军府，但是毕竟换了一个世道，所以……柳将军的生活也不是太好……”
叶天然心里一沉。吩咐道：“天色已晚，你去休息吧，我还要办些事情。”
“可是……主子你……”
叶天然安慰的说：“青云，我不过是个瞎子，但我还可以走，还可以跳……如果我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活在世间就没有意义了……你去休息吧。”
青云还想说些什么，又看了看叶天然紧握的手掌，不再说话，应道：“是，”轻轻的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叶天然抚摸着那把琴，感受刚才指甲的温暖……
“殿下，你出来很久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阴森黑暗的角落里，一张叶天然熟悉欣喜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映了出来。
“你先回客栈，明早就动身。”琉璃鸦吩咐道。
暗影和两个随从对视了一秒，再看看坚定的琉璃鸦。转身便消失在这昏黑的月夜里。
叶天然忽然停住，仿佛眼前感觉到一丝惊动。她摸索着打开窗子，却毫无动静。她的眼神迷离，漫无目的。只有用耳倾听一些比较细腻的声音。
她当然不知道，窗下那个看不清面貌却有种无比强大气势的身影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啊！
琉璃鸦的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感，千丝万缕，估摸不定。但他是真真实实的在望她，明明站在眼前却如同陌生人一般。这双看不见的眼睛就成了她们彼此的隔阂。如秋季飘落的落叶般深沉宁静。
“主子，你在看什么？我看起风了，怕你着凉，原来你还没有休息。”
说完就要关上窗户，扶着叶天然。“青云，窗外可有什么人吗？”
青云有些狐疑的往窗子外望去，仿佛有一个黑影迅速的闪了一下。青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没有什么特别的呢，我还是将窗户关上吧。”
说完，青云关上窗子，照顾着叶天然躺下，然后吹灭了蜡烛叮嘱道：“主子感觉休息吧，天冷了，小心着凉，青云也去休息了。”
然后便轻掩了屋门。
宁静的月夜，昏暗的天空更加浑浊，仿佛是很深的夜了，街上已经没有了灯火，只有那扇窗外明亮的蜡烛。叶天然说，她怕那些迷路乞讨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给他们一盏明亮的路灯，指引他们回家。亦或者让他们安度一晚。因为她觉得世界上最大的遗憾就是看不见光亮，眼前永远都是黑暗着实可怕。所以，总要放上一盏等才好。
灯旁飞蛾扑火，灯下爱人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