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苏苏离开以后,化装舞会依旧热闹非凡,音乐依旧在空中快乐地飘荡着。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们携手在舞池里摇曳着身姿,同时仍旧将好奇的目光偷偷地瞟向人群中心那仍在僵持的“国王”和“皇后”身上。
在顾琛说出那句“有事冲他来”之后, 南洛整个人都震惊了,那种震惊是从所未有过的,发自内心深处的震惊。她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如此冷淡,从不喜形于色的顾琛,居然会为了一个宫沫,对她发火。
南洛心里十分地不甘,然而更多的却是气愤。看着那个躲在顾琛身后不肯拉下面具的宫沫,南洛心里那团火就更甚。
她很想伸手揭掉宫沫的面具,让顾琛看清楚他护着的人究竟是谁。因为一个宫沫,而让她受如此大的侮辱,这是南洛内心的骄傲无法忍受的。
其实她大可不必伸手去揭开她的面具,这样的举动不仅有失风度惹来旁人异样眼光,还会进一步让顾琛护她护得更厉害。
她完全可以告诉顾琛,面具下的人是宫沫。她只要这样做,那刚才她所受到的冷落丢掉的面子就可以找回来了。
可是她怎么能说呢?看着顾琛保护着这个“黑桃皇后”的样子,南洛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陈苏苏的脸。
有珍妮弗这个眼线,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宫沫用陈苏苏的手机给顾琛发了短信,告诉他今晚她会扮演“黑桃皇后”,而收到“陈苏苏”短信的顾琛,从来对化装舞会不感兴趣也不屑参与的顾琛,才会换上了一身“国王”的服装。
这意味着什么?顾琛真正保护的人,真正爱着的人,是陈苏苏,就算她打掉宫沫伪装的面具,也无济于事,因为面具真正的主人,并不在这里。
她不知道顾琛爱她,也不知道这里正在上演着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俗套戏码。
如果说宫沫要借用陈苏苏的身份才能换来顾琛片刻的爱护是一件可怜的事情,那她在这里和一个替代品争夺,岂不是更可怜。
想到这里,南洛突然有些心灰意冷,看了一眼顾琛,又看了一眼始终不肯把面具摘下的宫沫,嘴角一扯,发出一声嗤笑,就转身走了,留下地上一个别着红色羽毛的面具。
戏看到这里,吃瓜群众们的八卦之心才算得到了满足。
两方的对峙总要由其中一方的退让来宣告结束,看起来,那个白色羽毛面具的“皇后”才是“国王”的真爱呀。
顾琛看见南洛终于离开了,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对于南洛,他十分了解。从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但凡接近他的女生,全都会被南洛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赶走。那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恰好也反感没完没了的搭讪,所以南洛这样做,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有一次,他在吃饭的时候,一个女生坐到他身边,羞涩地送出她亲手做的蛋糕,他还来不及婉言谢绝,南洛就突然站起身,以十分优雅而不容抗拒的姿态,把那个蛋糕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女生头上。女生当场就哭了,而他也十分诧异,南洛则无所谓地拍拍手,好像做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一样。
事后他问她为什么要做得这么过分,当着大庭广众那么多人面前故意给别人难堪,南洛则无所谓地笑笑说,“我若不下手狠一点,她们就不懂什么叫死心。”
南家的人骨血里天生冷血绝情,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一定要得手,无论用尽什么样的办法都在所不惜。这一点,他在她的哥哥南邪身上已经领教过了。他不希望陈苏苏成为第二个关息。
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赶来参加这个化装舞会,还故意和陈苏苏穿一模一样的衣服,但只要他在她身边,他就要保护好陈苏苏不被南洛伤害。
也许他今晚的语气太凶了,可是没办法,他若不这样,陈苏苏就会是牺牲品了。想到这里,顾琛又想起了当年被南洛砸了一头蛋糕的女生,不禁扭过头,轻声问身边的“陈苏苏”。
“你刚才吓到了吗?”
“陈苏苏”摇摇头。
顾琛松口气,亲手为她理理散落在耳边的卷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差点变成……“话还没说完,顾琛的手指突然顿住了。他盯着手上那一缕头发,眼神古怪。
宫沫本来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一年前南洛给她的那一耳光的耻辱,今天终于洗得干干净净了。看着她狼狈地转身走掉的样子,宫沫心里难以压制得胜者的快感。
不止如此,顾琛还头一次如此贴心地问自己有没有吓到,宫沫顿时觉得身边全部都是爱心泡泡,整个世界都是粉色系的。然而,才刚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吓到,顾琛却边说着话边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宫沫这才从梦境中惊醒,她是借用了陈苏苏的身份才能得到顾琛这样的温柔,难道顾琛从她的头发上已经看出她不是陈苏苏了?
她不禁暗自懊恼自己没有把头发也染成陈苏苏的颜色,就在她提心吊胆的时候,顾琛却笑了,“你今天换了卷发?”
宫沫长出一口气,轻轻地点点头。原来顾琛没有发现自己冒充陈苏苏的事。也对,她今天戴的面具,可是从额头到下巴都紧紧包裹起来的,为了怕他会从眼睛里看出端倪,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只要捱过这么一会,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她就赢了。
顾琛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相对着,在热闹的舞池中心,像是脉脉相望的眷侣。
宫沫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动,只是这感动里又多了许多酸涩。如果今天她不是借用陈苏苏的名义,那她还能站在这里,得到顾琛这样的温柔相待吗?
这一切都是陈苏苏的错,如果她不回国,那么顾琛怎么可能会又想起从前的事。她让人用陈苏苏的手机发短信给顾琛,本就是试探,没想到顾琛还真的来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宫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正,只要过了今夜,该属于她的,不用借助别人的力量,照样会属于她。
想到和顾珏的交易,又想到那把不翼而飞的地下室保险柜钥匙,宫沫心里就一阵胆战心惊。她是领教过顾珏的心狠手辣的,为了地下室那个什么宝贝,不惜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而她,也不知不觉地当了他的帮凶,对于这一点,宫沫心里一直很愧疚。
所以,是时候把这一切都给结束掉了。宫沫稍微偏头,看了看站在酒水边的侍应生,她微微点头,给了对方一个示意。
然后,已经被她打点好的服务员捧着盘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所在的方向。
宫沫自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但转过头时,却发现顾琛嘴角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抹隐约的笑意,那笑意像是嘲讽,又像是什么含义也没有。宫沫心里一惊,难道刚才这么细微的动作,已经被他发现了?
宫沫暗自镇定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等了片刻,顾琛却没有任何发作的表示,宫沫半疑半惑,恰好这时侍应生已经端着托盘走近了,宫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伸出手,从托盘里随便挑了一杯酒。
转过头,微微抬高杯子,示意要和顾琛干杯。顾琛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但瞬间归于平和。他也从中随意地挑了一杯酒,轻轻地碰了碰宫沫的杯子,然后,掀开面具,一饮而尽。
宫沫看着顾琛将杯中的酒全喝了,内心压抑不住地狂喜,同时微微掀开面具的一角,打算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光时,面前的顾琛却突然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到了地上。
玻璃杯发出动听的破碎声,被摔得粉碎,映照出舞池中耀眼的光线。
宫沫的唇碰到了杯子边沿,却再也不敢继续下一个动作,她的一颗心伴随着那声玻璃破碎声也瞬间跌入冰窟,拿着杯子的手开始发起抖来。
她下意识想问一句:“你怎么了?”但她却害怕自己发出声音露出破绽。
绕在这时,她仍抱有一丝侥幸,希望顾琛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否则他为什么会喝这杯酒?
可惜,像是偏偏不让她如愿似的,顾琛一手把玩着已经摘下的面具,饶有兴致却冰冷地问道:“好玩吗?”
宫沫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赶紧捂住了嘴,可惜自己的声线还是暴露无疑了。
顾琛不说话,只是拿眼角冷冷地睨着她,像是一场无声的拷问,又像是最严酷的逼供。
宫沫铁铁心,反正他现在酒已经喝了,就算认出她不是陈苏苏,也已经迟了,于是她像是为自己壮胆似的,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琛眼睛里有难以掩饰的失望,他盯着宫沫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宫沫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他难道发现酒里被她下了药了?还是单纯指的是自己冒充陈苏苏这件事?不,酒里的药没有这么快会起作用的,为了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房间,她特地选了药效需要十五分钟才能发挥的那种。那就是他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冒充陈苏苏了。
想到这里,宫沫心里又一股气愤,明明她才是顾琛正牌的未婚妻,凭什么要遭受这种待遇!一念至此,宫沫咬紧牙关,“我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你不要忘记,我才是你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