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凌老从未发现，又或许发现了从未说起，他对凌老是一种迷，而这种迷随着凌老的离开彻底沉寂了。
听到身后有人迈着沉稳的步伐，他微微起身看过去，宋清雨身穿一袭黑衣慢慢走到他面前，薄凉而寡断的说道：“慕晋琛，辛苦你了！”
慕晋琛抿着唇看着身材和自己旗鼓相当的男人，那声‘慕晋琛，辛苦你了’尤为刺耳。
以什么身份对他说辛苦的……他知道像宋清雨这样高深莫测的男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激起他的愤怒，这一刻，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能生气，否则进入了圈套之中，缓了缓神，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轻轻说道：“不辛苦，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一句不经意的话语却宣示着他拥有的权利，让宋清雨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淡漠的转身离开。
慕晋琛目睹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向凌安暖，轻轻的唤了一声，“暖暖，我来晚了。”慕晋琛竟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凌安暖看到宋清雨有一瞬间的失神，因为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可像凌老这样身份的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新闻媒体早就曝光了。也就是说，宋清雨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从网络上看到的。
举目望着日渐憔悴的凌安暖，他心中百感交集，不是滋味。
读书的时候，老师曾敦敦教导学生，一个人如果说没有梦想，他的世界就是荒芜的，人生没有目标，也就是失去了方向。
那个时候，他的梦想就是做凌安暖的男朋友，再长大一点点，他的目标就是娶凌安暖为妻。
只是到了适婚的年龄，凌安暖身边却有人了，而那个人不是他，他的梦想，他的目标没有一次是完成的。
他自认从小就喜欢着凌安暖，那个时而率真，时而坚强，时而羞涩的女孩，爱了他整整一个青春，至今都还爱着。在他纯真的年华里，以为默默守护，爱情定能开花，可是他后来发现自己错了。
那个喜欢在午后捧着一本张小娴的散文书籍细细品味的女孩，那个喜欢朝他嘟嘟嘴一声声叫着清雨哥的女孩，那个喜欢在阳光下不打伞也晒不黑的女孩……终于有一天，她长大了，她不再向他撒娇，她亦不再将真心话告诉他，他和她的距离终究是生分了，他忍着万籁俱毁的念头黯然离场，奔赴那个所谓的前景光阴，如今她虽是落魄千金身边却有慕晋琛的陪伴，而他事业有成却是孤独一人。
也罢，爱情永远是这样，爱上的那个人才是失败者，所以，他宋清雨是最大的失败者，他爱而止步，因为他从来都知道凌安暖没有爱过他，她只是将自己当成了哥哥。
宋清雨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握着凌安暖的手，像是哥哥对妹妹的呵护，不带任何色彩，忍着难受，出声说道，“暖暖节哀，凌爷爷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可他越想越心里苦涩，想起慕晋琛那张俊朗的外表似是比自己更甚一筹的样子，眼底仿佛有了刺眼的光芒，像是被他沉着的外面闪到了眼。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凌安暖的肩膀，不经意的一撇，却看到慕晋琛凌厉的眼神。
动作一怔，他的手臂都僵硬了。曾经，他和凌安暖可以随随便便牵个手，倒也不是因为暖暖的开放，而是她打从心底将自己视为哥哥，她揽着他的腰身是多么常见的事情，可现在，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是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还得不到原谅。慕晋琛那样淡漠的眼神，深深的灼伤了他的眼睛。
然而，即便心中有太多的骇然，可面上的僵硬稍纵即逝，脸上露出清淡的痕迹，不再看慕晋琛是怎样的神情。
他听到凌安暖的第一句话，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清雨哥，我再也没有爷爷了，我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看着她眼角有着晶莹的泪花，却执拗的不哭出声来，宋清雨一时不知道怎样安抚这颗受伤的小心灵。
凌安暖是多么好强的人，曾经，即便有人指着她说她是一个孤儿，她都没有承认过，甚至趾高气昂的跟别人评论，“我有爷爷，怎么会是孤儿呢！”
而此刻，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微微蹙着眉头，将凌安暖揽着在怀里，轻轻安慰着：“暖暖，不怕，你还有清雨哥！”
是的，她还有自己……
即便是只能当哥哥，他也会用哥哥的身份保护暖暖一辈子！
慕晋琛的眸子越来越阴冷，看着凌安暖被宋清雨揽在怀里，可尽管面上不痛快，他也没有横冲直闯的走到他们面前将两人分开。
他知道在这样的场景下，不管是宋清雨还是凌安暖都不会产生其他不该有的感情，再说，其实他在心里是相信凌安暖的，即便宋清雨喜欢她，可她的心里呢，除了那所谓的哥哥再也不含其他感情。
只是，明明是相信的，他的心还是不好受呢！
看着宋清雨将凌安暖搀扶到凌老的灵柩，一身雪白的孝服，头顶带着丝巾，跪在灵堂前，手里烧纸纸钱。
以凌安暖目前的心态，跟来客嘉宾肯定不能沟通，慕晋琛便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个时候，慕晋琛的另一个手机也响了。他身上会随时带着两个手机，一个是私人手机，一个是办公事用的手机，他把私人用的手机关机了，而这个手机……他看着来电显示，眯了眯眼睛，才接起电话，薄凉的唇瓣淡淡的说道，“什么事？”
隔着遥远距离的宁斯城，抬眸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唇畔微微启动，“你怎么把私人手机关机了？”
慕晋琛抿唇没有说话，随后又听到宁斯城淡淡的说道：“听说凌安暖的爷爷过了？”
慕晋琛皱了皱眉。
听说？过了？
这样的词语还真是严谨的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他的声音很淡，“我现在正忙着，没有时间跟你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忙着处理丧事？”宁斯城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骨子里有着不羁，“用情至深，那就别辜负了她！”
慕晋琛的动作一顿，随后也跟着笑了，“知道。没别的事情就挂了！”
宁斯城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嗤嗤的笑了，果然现在晋琛是越来越在乎凌安暖了。
凌老的丧事在慕晋琛的操办下办得很成功，一些他生前的朋友，商场上的合作伙伴都纷纷来吊念了，还有一些想跟慕晋琛攀关系的人也来了凌老的葬礼上。
面对这些人凌安暖是不开心的，凌老生前喜欢清静，来者都是客的道理她也是知道的！
在告别仪式结束后，凌安暖才发话让这些嘉宾散场，她想独自一人对爷爷说说话，当然这样的情况也是合情合理的，嘉宾离去，怀恩厅里只剩下三个人，慕晋琛温柔的看着凌安暖，随后眼睛转向姚芊芊的时候，目光就冷清了很多，低低的说道：“我和你先走吧，让暖暖单独跟爷爷说几句话！”
姚芊芊祈求的眼神看向凌安暖，此刻她明白自己跟慕晋琛装可怜是无济于事的，能决定事情的还是凌安暖，她不想出去，她也想在怀恩厅里多待一会儿。但是凌安暖的眼睛丝毫没有看着她，凌安暖的视线落在灵柩上，声音很淡漠，“走吧！”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姚芊芊还不知道凌安暖朝自己说话，微微怔住，看向凌安暖，她的眸子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心态很淡然，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凌安暖的主意。
提起步子转身离开怀恩厅，慕晋琛看着凌安暖，温柔的说道：“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
“好！”凌安暖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依旧是淡而平。
慕晋琛离开，怀恩厅里依旧是哀声阵阵，那是对凌老的缅怀，电子屏幕上是凌老一生的照片和卓越的功绩，那是对他的赞扬。
凌安暖跪坐在凌老的灵柩前，手拿一块洁净的布轻轻擦拭着前方，她的声音在原本寂寥中顿觉伤感，“爷爷，你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爷爷，我现在试着忘记过去，你知道吗，姚芊芊这几天一直出现在你面前，直到刚刚我才让她走的，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听话，试着忘记过去的恩怨！”
“爷爷，你就放心吧，在天上看着我，我会是好好的，愿你在天上也能保护我！”
“爷爷，你、妈妈、和那个人在天上终于团聚了……”
“……”
凌安暖跟凌老说了好多话，嘴中的那个‘他’自然知道是谁。
殡仪馆的火化技师将凌老从怀恩厅辗转送进了火化车间，推进了火化炉。
隔着透明干净的玻璃窗，看着凌老慢慢进入，炉门关闭……凌安暖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她知道爷爷此行再出来，绝不是一个完整的身体，多么舍不得爷爷就这么没了。
慕晋琛将她揽在怀里，眼睛微微红了起来，一只手摸了摸眼眶边缘，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他也难免伤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