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站在那一扇狭小的门洞外举目望去，殿后就是塔林，林林总总上百座塔昭示着崇明寺旺盛的香火。
许多佛塔经历风吹雨淋已经剥落了外层的颜色，露出塔身有些破败的木石，土坯或者砖石结构。
院里野草长了半人高，风一吹便哗哗作响，更显得这里荒芜冷清。
哗啦，荒草从里传来鬼祟的声响，不似风吹反而带着点小心翼翼。
她脚尖动了一下，鞋底摩擦着台阶发出刺啦一声，草丛迅速安静下来。
她弯腰从地上摸了块石头朝着塔林走去，一步一步压着呼吸，心砰砰直跳。
哗啦……院子里居然传来扫地声，她缓缓呼口气将石头扔掉转身回到大殿。
走到殿门口她看见院子里有一个沙弥正拿着扫帚在扫地，猛地看见她出现在门口，惊得一哆嗦。
“阿弥陀佛，女……女施主，此殿已经荒废许久，不对外开放。请莫在此逗留。”
“既然荒废为什么还会开着门？”
“因为戒律院长老偶尔会来参禅。”
哗啦啦……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声，像极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脆响。
糟糕，傅薇心叫不好转身往大殿里冲去，叮叮……珠子在地板上弹跳着发出一连串响动。
数颗珠子跳到她脚边，在地板上留下点点红色。她转过塑像只见死者歪在地上，手里的佛珠只剩一根线缠在指尖，佛珠散落四周。
她大意了，更没想到凶手居然还敢折回来，为了什么？
“这……这不是戒律长老吗？这……”跟进来的沙弥双手合十惊得一阵语塞。
“闭嘴！”傅薇深吸了口气回身盯着他，“我姓傅，是警局法医。你现在去素食居，叫一位姓刘的探长，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别的什么也不要说，更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
“可是，如果住持或者师父……”
“任何人就包括他们。”她霍一下子站起来厉声说道：“否则我就以同案犯抓你进牢房！”
“好，贫僧这就去，这就去。”沙弥慌乱转身跑出殿外。
她伸手把供桌上的香炉底朝下倒干净，弯腰开始捡佛珠，刚把显眼的捡干净，刘探长跑进院子几步冲进大殿。
“怎么了？”
“死人了。”她端着半香炉珠子站起来看着他悠悠地说道。
“靠，我就说最近点背，出门就有血光之灾。”他站在门边皱着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
“先把门关上。我来捡珠子，你去后院塔林看看。带上枪。”
他点点头抬脚进来关上殿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再一抬头又见到了迎门的佛像，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佛像看着也太邪性了。”
“认识不？”
“不认识，佛像不是该慈眉善目吗？”他说着转过塑像看到了尸体，“佛门重地杀害僧人，这人就不怕死后永堕阿鼻地狱吗？”
“杀人的人才不怕阿鼻地狱。你知道一串佛珠通常有几颗珠子吗？”
“不清楚，我又不信佛。”刘探长说着举起手枪慢慢走进塔林。
她捡完了能看见的珠子，大小一致共五十颗，刚要弯腰把死者翻过来看看，有人来了。
她随手扯下供桌上的黄布盖好尸体起身去开门，门已经被推开。
“站住！”她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门外的人缩回刚迈进来的脚，看着她面色不善。
居然是在山脚下见过的那个浑身是泥的日本人。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退让，她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她毫不怀疑如果这里没有别人，他绝对会动手杀了她。
“退下！”院里传来山崎孝的呵斥声，那人绷紧脸皮后退两步站到门边，毕恭毕敬地垂眼看着地面。
“怎么了？”穆寒亭三两步走上来关切地问道。
“戒律院长老死了。”
穆寒亭还没开口，山崎孝走上来看着大殿里供奉的佛像啧啧称叹，“妙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不动明王的神像，雕刻技法堪称鬼斧神工。妙妙……”
“佛家常说，不动明王是由大日如来自身怨气愤怒等黑暗一面幻化而成，作忿怒相，代表威严和以佛法警示众生。”宋钺也跟着走过来看着供奉的雕像说道。
山崎孝听得眼睛一亮，看着宋钺惊讶地问道：“宋医生竟然识得不动明王？”
“我留学时曾经去过高野山，亲眼见过弘法大师创建的真言教盛况，也见过不动明王造像，蔚为壮观。”
“宋医生居然是日本留学归来，难得难得。”山崎孝简直像是见到了半个老乡，神情言语尽显热络。
宋钺瞧了瞧傅薇的脸色对山崎孝的热情并不感冒，“山崎先生客气了。”说罢他转了话题，“不动明王是佛家为数不多的带有惩戒意味的佛。如果不是凑巧，那么对方选择在这里杀人恐怕还有惩戒的意味。”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傅薇说着指了指手里的香炉，“佛珠一般有多少颗？”
“不一定，有18，27，54和108为数等九种之多。”宋钺上前一步看了看香炉里的珠子，“这里有多少？”
“50，这么说少了四颗。”她捧着香炉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那也不对啊，这里没有隔珠也没有母珠。”宋钺说完看她一脸不解，遂解释道：“54为数的佛珠应该有母珠，俗称三通或佛头，通常只有一颗，用以将不同数目的子珠归结于一处，同时还可以起到连接弟子珠、记子留和一些饰物的作用。”
“而且多会在内部绘有佛像，通过凸透镜原理可清晰观察到里面的佛像。54为数的佛珠应该是每隔7颗会有一颗隔珠，用来减少佛珠的磨损等。这里没有，是不是掉到别的地方去了？”
“应该是掉了吧。”可她心里却又另一种猜想，凶手大胆折返恐怕就是为了那几颗特别的珠子。
“别动，否则我开枪了啊！”刘探长半威胁半警告的声音从塔林传来。
傅薇听得心头一惊，看着穆寒亭说道：“穆会长，麻烦你派人去山下拦住我警局的同事，就说这里出命案了。还有安排人看好这里，别让人靠近大殿。”
“我这就去安排，你自己小心。”穆寒亭侧身跟山崎孝说了两句，两人转身朝院外走去。
“宋医生，你……”
“我是医生还多少懂得一些佛法，应该能帮得上忙。”
“那好，请……”
她话音未落，就听嘭的一声枪响，划破了塔林的宁静也打破了崇明寺近百年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