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走后,萧玉檀冰冷的目光才有所松动,痴痴地望着身下的白纸,眼神复杂。
虽说她心中所属至人并不是沈昱,但作为一个女子,有如此优秀的男子爱慕,一往情深,又怎会不满意。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享受着京城所有的同龄女子对她艳羡的目光,一直享受着沈昱作为宁国公府嫡长孙所带给她的所有荣耀,慢慢地,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所带给她的一切。
但如今,这身华丽的衣裳居然并不那么牢固了,另一个女子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
看着沈昱的目光为她而停留之时,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居然有了些许酸涩。
萧玉檀知道自己的意中人一直是二皇子,但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要成为皇妃有多难,本来嫁入宁国公府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但偏偏沈昱对她一往情深,久而久之,也便觉得,沈昱未必不是良配。
不过沈昱向来对女色十分谨慎,因此她也从来没有危机感,但上次宁国夫人寿宴之时,她心中才警铃大作,虽然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但心中又怎能不介意。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白初精致的容貌和从来都波澜不惊的双眸,想到向来不假辞色的国公夫人对她绽放出柔和的微笑,萧玉檀敛下一双似水的眸子,樱唇微抿,继续临摹起手下还未写完的帖子。
她这位横空出世的小表妹,似乎真的不简单……
虽然沈昱对白初一见钟情的谣言传播极广,白初也因此而受到了众多姑娘们的瞩目,不过白初深知说多错多,越解释越糊涂的道理,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果然过了没几天,众人的目光便又被吸引到别的事情上了,白初在女学的日子也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清静。
不过白初的心却没有因此而放下来,反而战战兢兢地熬过了最近几日,越到月中越觉得心里发虚。
只要一想到又要面对那个活阎王一般的男人,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好不容易挨到了月中,正是之前与陆晋商定的日子,白初早早在女学告了假,换了身低调素净的衣服才戴了幕离匆匆往中草堂赶去。
这次本来就是偷偷出来,白初自然什么人都不敢带,进了中草堂之后拿着信物让跑堂送给周掌柜,周掌柜很快便诚惶诚恐地出来迎接,并引着她匆匆向后面的厢房走去。
“您之前说的客人今天一早已经到了……”周掌柜表情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圆圆的脸上冒出了一排细汗。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白初一眼,这才讪讪道:“也不知您这位客人是哪里的贵人,一身威势可真是压得小人连句齐整话都说不出来。”
白初自然知道陆晋那一身煞气有多吓人,也真是难为周掌柜了,还得伺候这位活阎王。
想到陆晋冰凌子一般的眼神,白初心中就有些发怵,赶紧加快了脚步,生怕陆晋等的急了心情不爽。
穿过一条蜿蜒的长廊,来到了尽头的房间。
门是黑色橡木制作而成,看起来有些肃穆,沉重而压抑的颜色让白初的呼吸不由得又急促了几分。
周掌柜似乎更加战战兢兢,站在门口外面神色闪躲地向白初示意:“那位大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多谢周掌柜。”
幕篱下下的白初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进去。
隔着薄如蝉翼的面纱,白初只看见了座上端坐如松的那个男人,今日他一身黑色锦衣长袍,胸前和袖口都有金线绣成的细密纹路,繁复而精致,另有暗色的花纹蔓延而上,看起来尊贵无匹。他长发被玉冠尽数束于脑后,露出一张利刃雕刻而成的凌厉五官,黝黑的眸色在眼尾划出一道危险的气息,虽然俊美无俦,却令人望而生畏。
对于这个男人来讲,周身的气势已经压过了五官带给人的强烈冲击,是以每次都会让人忽略这位年轻的湛王殿下也是一位十足的美男子,对他的所有印象都是危险,危险和危险,想必敢与这个男人对视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
白初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伸手摘下头上的幕篱,向陆晋行了一礼,“小女见过王爷。”
陆晋半阖的双目慢慢睁开,淡淡道:“看来白小姐还算守时。”
“玄一。”陆晋的声音刚落,一直站在他身后如雕塑一般的黑衣人忽然动了,从身后拿出一个冒着寒气的精致木盒,摆在了白初面前。
白初的注意力刚才全都被陆晋吸引了,全然没有看到他身后之人,现在冷不丁抬眼一看,才发现这正是那日在天香院跟在陆晋身后的刀疤男子,那日天色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现在一看才发现这个叫玄一的男人实在是有点凶神恶煞,加上那条横贯半张脸的刀疤更是让人感到浑身发寒。
白初咽了一口口水,心道,阎王身边果然跟的也是小鬼。
不过等玄一将那个盒子打开之后,白初的注意力便完全被吸引了。
木盒之中是一块冒着寒气的玄冰,透过无暇的冰层可以看见其中正封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仔细看看的话,便能发现这小东西的眼睛还在转动。
白初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西域七大奇蛊之一的金蟾,但此金蟾非彼金蟾,而是由几百只毒性最大的箭蟾互相厮杀吞噬之后得到的一只通身闪烁金光的金色箭蟾,毒性非比寻常,既是毒中之王,也是一味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药材。
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就弄来了别人寻觅几十年都找不到的金蟾,果然厉害。
“不知这只金蟾能否为姑娘所用?”陆晋低沉的声音响起。
白初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这只漂亮的小东西身上离开,连忙答道:“这只金蟾成色极好,湛王殿下果真神通广大。”
陆晋目光微微在白初身上停留,只见今日这少女着了一件素色的长裙,周身没有一样饰品,朴实无华,都说人靠衣装,但如此朴素的衣衫配上这女子精致的五官却有种别样静谧的美感,如冬日中悄悄盛开的一抹春棠,淡淡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他将目光收回,只道:“希望你明白,你之前若所言有半句虚假,本王必有一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
白初刚刚放松了半分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感受到面前男人眼神中透露出的阴沉,连忙回道:“小女不敢,只是这方法也是祖上相传,并不能保证可以将王爷体内的毒素完全排出,这不仅与小女的医术有关,蛊虫的质量也十分重要,若是王爷可以保证每次蛊虫的质量都与此次金蟾相等的话则会事半功倍。”
陆晋淡淡瞥了她一眼,只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地方了。”
窗门紧闭,外面撒进来些许森冷的日光,打在陆晋笔挺的鼻梁和微微闭合的双眼之上,俊美如神衹。
白初连忙低下脑袋不敢再看,恐怕迷了心神,心中暗道这阎王还真是有副好相貌。
不过还不等白初脑中的话过完,却突然感受到有一样细小的东西猛的弹入口中,迅速滑入喉咙,白初一个激灵,连忙用手去抠,却发现这东西入口即化,已经在咽喉中消失了身影。
她惊恐地抬眼,发现陆晋幽深无波的双眸正静静注视着她,“不用担心,若是本王无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白初有苦难言,只恨自己为什么掉进了狼窝,现在好了,还得冒着生命危险,不过,这男人究竟给她吃的什么药,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