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和萧玉檀很快到了宁国公府，刚下车便有一个笑眯眯的丫头迎出来，领着她们进门去。
宁国公府占地广阔，路也曲折，潘氏满足地看着一路上的亭台楼阁，湖景水秀，以往来的次数也不少，却从未有这一刻一般觉得风景如此之美，一切都能尽收眼下的感觉，就连这引路的丫头都比以往那些眼高于顶的贱奴们来的顺眼。
潘氏矜贵地笑着，连做派都不一样了，以往觉得自己是客，现在却觉得自己已经是这宁国公府半个主子了。
她满足地看着身边气质出众，容貌姣美的女儿，她的檀姐儿真是没有一处不好，就连运气，都是一等一的，不然天下那么大，怎么就偏偏让她遇到了当时被蛇咬到的沈昱呢，这一切都是命啊。
快到长公主的佛堂前时，那个引路的丫头才对着二人道：“长公主多年常伴青灯，素来喜静少言，就算待会儿一句话都不说，夫人也不必惶恐。”
潘氏有些犹豫地点点头，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自丈夫死后便长居佛堂，几乎成了半个姑子，外人已经有多年没见过她的模样了，潘氏想着想着，心中还有些害怕，不会已经变成个疯婆娘了吧。
带着一丝忐忑，终于到了一处寂静的小楼，颇为古朴，那个小丫头轻轻敲门，很快便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妈妈开门。
“严妈妈，是萧家夫人和小姐来了。”
“进来。”严妈妈神色严肃，脸上皱纹很深，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潘氏略带忐忑地走上前去，进门便看见了一位正在地下捡佛豆的女子，她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身姿窈窕，看见来人之后只是淡淡抬头望了一眼，她五官极为美丽，皮肤也光滑细腻，只有如一潭死水的双眸和周身的气质才能透露出她的年龄。
潘氏在心中暗暗惊叹，长公主竟保养地如此之好，与她多年前曾有幸见过的那一眼几乎没有变过，依旧如此美丽，即使穿着粗布青衣也无损于她出众的气质和容貌。
“妾潘氏见过长公主。”潘氏对着那个身影微微福身。
萧玉檀也轻轻道：“小女萧氏玉檀，给长公主请安。”
那捡佛豆的女子恍若未闻，时间仿佛凝滞，寂静无声，只有佛豆轻轻碰撞的清脆声。潘氏和萧玉檀一直保持着屈身的姿态，就当潘氏两腿颤抖，再也站立不住之时，才有一空灵声音响起。
“去吧。”
严妈妈目光平静，对潘氏和萧玉檀道：“二位请回。”
“这……这算是……”潘氏好不容易伸直了打哆嗦的双腿，又忍不住茫然失措道。
严妈妈抿着嘴不发一言，神色却有些冷凝，幸而为她们引路的小丫头连忙在旁边道：“多谢严妈妈。”而后赶紧对着潘氏使了一个眼色，潘氏有些怔愣，还是萧玉檀立刻会意，马上拉着潘氏向外走去。
很快，小楼的大门重新关闭，屏风后面才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长公主陆姚静静捡着佛豆，神色恬静，忽然开口道：“那女子不是你的良人。”
沈昱神色忧郁，望着自己母亲的背影，目光中有一丝挣扎，还有一丝迷茫：“儿子自从八岁那年便认定那女孩是我未来的妻子了。”
“你心不诚。”陆姚嘴角绽开一丝微笑。
沈昱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却又释然一笑，果然瞒不过母亲。他的确心不对口，不知为何，明明玉檀妹妹就在他的眼前，他却每每都会梦见当年意识不清之时脑海中的那个笑颜，她清脆的声音时时浮现在耳际，可他明明知道那个小小的身影就是眼前的玉檀妹妹，但是这么多年了，他却从再有过儿时的那种感觉。
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回到京城之后的她是萧伯侯府的贵女，他是宁国公府的长孙，她必定要恭谨守礼，与在那个小县城已经大不相同了，人是会变的，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自己当时被蛇咬伤迷迷糊糊便晕了过去，中间意识很是模糊，只是依稀记得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睁眼醒来看到的就是当时年纪小小的萧玉檀，当他问起时，她也直言不讳正是她救了自己，一切都没有出错，他认定的人，就是玉檀妹妹。
沈昱神色慢慢变得坚定，他将长袍撩起，跪在长公主陆姚身后，一字一句道：“儿子已经决定了，求母亲成全。”
“罢了，随你去吧。”
“多谢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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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摸着胸口呼了一口气，眼睛又忍不住往回瞅了一下，这才讪讪道：“长公主殿下可真威严。”同时她也庆幸自己女儿这位婆婆整天修仙念佛，不问世事，不然等女儿嫁过去少不得要受这位的锉磨。
萧玉檀心中也有些紧张，长公主的眼睛是美的，却有种穿透人心的目光，让她颤栗不已，她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一眼就可以将她看透。
“夫人和小姐不必担心，长公主的性子就是如此，既然她没有说出反对的话，那这一关就是过了。”引路的丫头笑着安慰道。
潘氏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这样啊……”
“今日老夫人身体不适，可能不便见客了，不过咱们府上新来了赣南黎洲的贡橘，吩咐奴婢务必让您带上一篓呢。”小丫头的声音甜甜的，听得人心里也流着蜜一般。
潘氏的心情瞬间变得大好，心中只道这待遇果然不一般了，以往那老太婆不给她们两个冷眼便罢了，哪里还有什么贡橘让她们带回去，冬日里的黎洲贡橘可是只要身份极高的贵人才能吃得到的。
虽然只是小小一篓橘子，在金贵的宁国公府可能算不上什么稀罕，但这至少是宁国公府示好的信号，她这顶好的女儿，已经几乎半步踏进宁国公府了。
潘氏满意地跟在那引路的丫头身后，嘴角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藏都藏不住，只有萧玉檀脸上没有半分喜色，眼神中隐藏着一丝忧虑，那个眼神……
“萧夫人，玉檀妹妹。”
路过花园之时，沈昱的身影出现在小路旁边，仿佛已经等待多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