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被萧如城的如炬的目光吓了一跳,便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如实道来。
萧如城细细听着,脸色也越来越严肃,越发觉得这位从未入过她眼的外甥女儿不一般,这样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小女子,居然与宁国公府有了这样深的牵扯。
直到潘氏说到宁国公府二老昏倒之时,萧如城才面色大变,立刻道:“什么?你说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的昏倒与檀儿有关?”
潘氏急了,连忙解释:“这怎么可能呢,咱们檀姐儿向来规矩,怎么会害人,都是那小贱蹄子,也不知道给沈世子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就那么信了她的鬼话,说是檀姐儿香囊的作怪,可是那香囊我眼见着檀姐儿带了许多日子,妾身日日与她相处,怎么就没出问题呢!”
“香囊……”萧如城喃喃道,心中生出一丝怪异,他又问道:“什么香囊?从何处得来?”
潘氏也有些犹豫道:“这……这香囊是前些日子檀姐儿忽然带在身上的,妾身也不知是从何得来……”
“你这蠢货!”萧如城将手中的茶水狠狠放在桌上,语气严厉,“你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就敢下定论这香囊与宁国公府的事情无关?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是何等人物,你以为区区一个小女子能蒙骗得了他们?”
被萧如城这样劈头盖脸地质问了一番,潘氏似乎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顿时心里一阵后怕,瑟瑟发抖道:“妾……妾身也不知情啊……”
忽然,潘氏脸上出现了一丝侥幸,“不过宁国公府也不过是没有再议沈世子与檀姐儿的婚事而已,并没有追究,是不是证明……”
“蠢货……”萧如城恨恨地阖上双目,心中已大概对此事有了大概的眉目,他是觉不相信白初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将整个宁国公府耍的团团转,那个他从未亲眼见过的香囊,必有问题。
他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绝没有那些害人的心思,也决不敢如此胆大,最有可能的,便是受人利用。
但现在这时候再去追究是谁下的手已经没有意义了,其实不管是宁国公府还是他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二皇子派系的人,但无论如何终究还是由萧玉檀引起的,因此,这锅必须要萧伯侯府来背了。
至于宁国公府没有再加追究,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欠萧伯侯府一个人情,当年萧玉檀救沈昱那一命,正好两不相欠。不过以后,萧伯侯府怕是再也无法入宁国公府的眼了。
萧如城骤然睁开双目,里面含着点点血丝,他如今害怕的是,皇后娘娘究竟知不知道此事,他原以为自己女儿被赐婚给二皇子,不过是二皇子的离间之计和挑衅,如今看来,倒不排除皇后在其中的推波助澜了。
细思极恐,萧如城一时之间竟汗如雨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身处这层层峦网之中,必须谨小慎微,一步都不能错。
忽然灵光一现,萧如城睁大双目,狠狠一拍桌子,原来如此!
潘氏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看着面色激动的萧如城,生怕他再训斥。
萧如城先是大喜,却复又严肃了神色。
在这样一触即发的时刻,这些动静怎能瞒得过皇后娘娘的眼睛。
当日皇后对他的试探,若是稍有差池,赔上的,恐怕是整个萧伯侯府。
本来皇上的旨意一下来,自己这个女儿便留不住了,如今更牵扯上了宁国公府。
萧如城眉宇之中终是出现了一抹失落。虽对于潘氏不喜,但是自己这个女儿却从小出类拔萃,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可是如今,却由不得他了……
皇后娘娘既知道了宁国公与宁国公夫人差点被萧玉檀害死,即使沈昱因为旧情不加追究,但皇后却不会罢休。
沈昱此人看似散漫,实则深不可测,据他暗处眼线得来的消息,这些年宁国公身体每况愈下,整个宁国公府的势力几乎完全由沈昱接手,宁国公帐下人才济济,能让他们对这样一个年轻的主子服气,那沈昱自然该是出类拔萃的。
别人或许不知,但作为皇后曾经最信任的手下的萧如城却清楚地知道,整个朝堂之上,皇后和其背后的宁国公府势力蔓延之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坚信,即使二皇子深受皇上喜爱,淑妃一脉也难成大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皇后如今处于下风,他也坚定不移地站在皇后一派。
明眼人都能看出二皇子才是最合适的储君,皇上自然也不例外,但至今不敢立储,正是忌惮其背后势力之盛。
这天下,并不是皇上一个人的天下……
萧如城不由得想起当日宫宴上皇上对湛王陆晋的亲近和看重,真的只是因为手足之情吗?
并不是,而是如今能与宁国公府还有皇后抗衡的唯有执掌天下兵马的陆晋,皇上也频频施展机会让淑妃讨好陆晋,若能得他的庇护,立储便有望。
只可惜淑妃愚钝,二皇子虽有心而力却不足,至今也未能令湛王点头,才造成了如今皇上进退两难的局面。
皇后城府极深又冰雪聪明,恐怕是看出来了这位湛王殿下油盐不进的样子,那日才在梅园对陆晋护着那位偷听他们谈话的女子不闻不问,反倒是让陆晋欠了她一个人情。
将这所有的事情都仔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萧如城才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幸而他到现在为止一步都没有走错。
“你确定那香囊是表小姐找出来的?”萧如城一改话锋,将注意力转回到宁国公府当日发生的事上。
潘氏连忙笃定地点点头,以为自家老爷终于想起处置白初了,“绝对没错的,妾身亲眼见着那丫头跟在世子身后进去,过了不久出来之时,世子便拿着那只香囊对檀姐儿大发脾气,还吓了妾身一跳呢!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潘氏嘀咕着。
萧如城对自己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外甥女儿并不了解,当然对于潘氏的也只信了一半,他向来是知道自己这位夫人定然有添油加醋之嫌,因此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还是沉声道:“把檀儿叫到我书房。”
“现在?老爷,都这么晚了……”
“让你去你就去,不必多言!”萧如城语气严厉,说完便甩手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