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马球赛因为陆晋的到来而忽然终止,赏梅宴也就这样草草结束,直到走出马球场之时,许多人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没想到在这马球赛上居然看见了那位凶名再外的湛王殿下,实在是可怕,可怕。
太医很快到来,立刻将昏迷在地不知死活的黄青望给抬走了,马场的主人痛心疾首地看着黄青望身旁那只没了气息的赛马,还抱着一线希望打算救治一下,靠近之后才发现这马已经死得透透的,再无回天之力,不过只要一看到那赛马身上深深陷入的长枪,心中一阵寒气上涌,再不敢作他想,默默将场地清理干净。
场上的众人都渐渐散去,陆铎派人将惊魂未定的慧宁公主也送回宫中,因为有伤患再次,因此马场主人特意准备了房间,虽然白初极力拒绝,并强调自己完全没有受伤,但在陆晋阴沉的目光和极低的气压之下,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进去了,太医也随后跟上。
沈昱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世子,今日都是檀儿的错,不该大惊小怪,因为担心世子的安危便忍不住呼叫,这才惊了阿初妹妹的马,都是檀儿不对……”
一片安静肃穆之中,萧玉檀凄切的声音忽然期期艾艾地响起。
沈昱一愣,有些僵直地转过身去,这才看见萧玉檀早已玉容失色,泪水盈盈。沈昱想过千百万次今后再见萧玉檀时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她,但今日真的面对面了,才发现,他居然连她的泪水,都不再怜惜了。没了牵附在她身上儿时的那抹记忆,萧玉檀在他心中,似乎与别的女人并无什么两样。
“今日萧姑娘的确莽撞了,幸而湛王殿下出手相助,不过萧姑娘该抱歉的人不是我,而是白姑娘。”沈昱淡淡道。
萧玉檀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昱无动于衷的样子,居然还让她去给白初赔罪,为什么……
“世子,我……”
“是你惊了那女人的马?”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陆晋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森森寒意,低沉而沙哑。
“湛……湛王殿下……”正望着沈昱泪眼朦胧的萧玉檀忽然浑身一颤。
“回答本王。”
萧玉檀颤抖地抬起眼,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这位传说中的湛王对视,却愕然发现,这称得上是一位极其俊美的男子,五官更如雕刻,锋利而流畅,只是眉眼之间的浓浓的戾气和仿佛刚从战场归来的凶煞之气,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冷厉而阴郁。
“是……但,但臣女不是故意的……”萧玉檀被陆晋的气势所骇,连忙解释道。
陆晋狭长而幽暗的双眸在萧玉檀身上停留片刻,而后才面无表情道:“希望如此。”
与此同时,心生寒意的不只是萧玉檀。
“皇兄,四皇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皇后早已在背后拉拢?可是这不对,我们一直暗中注意四皇叔的动向,他根本没有和皇后有过交集!”慧宁公主精致的妆容被汗水打湿,一向注意仪表的她此时竟略显狼狈,双眼之中也带了一丝惊恐。
“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陆铎面色阴郁,温润如玉的五官紧紧纠结在一起,甚至透露出一丝狠厉。
“他一定是在给我们下马威……”慧宁公主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秀美的杏眼之中满是恐惧,她是明白自己这位四皇叔的,他是个疯子,疯起来连父皇都管不了。
“哭什么!”陆铎不耐烦地吼道,随即目光阴沉下来,“陆晋此人阴晴不定,行事全凭心情和一己之好,说不定今日的事另有原因,不用灭自己威风,何况,就算皇后有陆晋撑腰又有何用,难不成他还能给皇后弄出一个皇子来?只要皇后一日五子,皇位还不是唾手可得?老四那个蠢货,拿什么来与我相提并论?”
陆铎的话音刚落,内屋里便快步走出来一位胡子花白的太医,他躬身道:“启禀二皇子,黄公子外伤并不严重,只不过跌下马来受了一点皮肉之苦,但是内腑却被强大的气劲所伤,难以根治,就算侥幸保住性命,今后恐怕身体状况也会一落千丈,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陆铎面色不虞地挥手让太医下去,阴沉地望了一眼内室正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黄青望,低声对身后之人道:“他不用醒了。”
“诺。”
慧宁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然而看着陆铎眸中的狠辣,终究还是默默低下头去。
而正在被太医按在床上诊治的白初并不知道外面已经风起云涌,暗流波动,她自己便是大夫,自然知道自己一点伤都没有,最多也就是受了点惊吓,回去躺在床上睡一晚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惜还是被太医细细地诊断了一番,并不厌其烦地开了药,这才小心翼翼地请她下地。
白初连忙整理好衣服,走出门去,却只见到了在门外大厅等待的沈昱和萧玉檀。
“阿初,你没事吧?”沈昱见她出来,连忙起身关心道。
“真的没事,世子不必担心了。”白初脸上犹带一点无可奈何,不过还不等她再开口,站在一旁面色苍白的萧玉檀却走上前来。
今日的萧玉檀一身火红色骑装,本该被衬得面如桃花,气色凌人,但白初眼前所见的萧玉檀却似乎比平日里更加孱弱,甚至连嘴唇都不带一丝血色,眼角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不久。
“阿初妹妹,对不起……”
白初皱眉,萧玉檀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居然会屈尊降贵给她道歉。
“好了,阿初,天色已经不早了,外面已经备好马车,还是快快回府吧,相比萧老太君也等急了,别让长辈担心。所幸今日你没有受伤,否则祖母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沈昱俏皮地一笑,顿时缓解了当下气氛的沉默与尴尬。
白初也点点头,“多谢世子了。”
萧玉檀望着二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然而想到刚才那个男人恐怖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阵瑟缩,也匆匆跟在沈昱和白初身后,向外快步走去。
沈昱站在马车前对白初颔首道:“路上小心,今日本世子又欠你一个人情,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尽管来宁国公府。”
“哦?是么,那就多谢世子了。”白初撇撇嘴,白捡的便宜自然是不要白不要,再说自己的确差点手上,这个账是一定要算上沈昱一份的。
“世子请回吧。”
沈昱点点头,这时他身后的随从也一脸凝重地走上前来,附耳在沈昱身旁说了几句话,沈昱的面色也一下子低沉下来,没有再多话,转身而去。
白初看了一眼沈昱的背影,也转身走上马车,刚刚掀开帘子准备向内走去,却忽然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她的尖叫声刚刚到了喉咙,便像兔子一般被那男人一把拎过,连未出口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