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诺愣住了，随之，她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杜瑾年，低沉出声，“杜瑾年，我现在没有心思去想儿女私情，我只想尽快投入到工作中。”
杜瑾年之前跟她说起的那些他们两人之间的过往，她光听着就觉得累。
她震惊他们之间居然有那么多风雨，还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而她却始终对杜瑾年执着一念。
杜瑾年每每回忆到过去都像是在对她忏悔，好像所有的错都是他一个人造成。
程子诺不懂，两个人的分分合合难道不是两个人的选择决定的么？这怎么能全都归咎到一个人身上？每个人都是每个人命运的缔造者。
只是，她现在真的什么都记不起，她的人生就相当于是从零开始。
杜瑾年说要重新追求她，可她还没做好要重新投入一段感情的准备。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记起曾经遗忘的那些人与事。
其实，她觉得自己能活着，本身已经是万幸。
杜瑾年唇边划过一抹淡淡的苦涩，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程子诺，言语真诚，“你签了这份协议，明天直接去杜氏集团，我会跟你交接工作。”
说完，杜瑾年转身离去。
程子诺站在风中，望着杜瑾年的车子消失而去，她握紧了手中的股份转让协议，心仿佛也被揪紧……
工作交接得很顺利，程子诺正式任职后，杜瑾年就离开了杜氏集团。
孔琳琳来给程子诺送文件，看到腕表上已显示中午下班的时间，她便没急着离开，而是试探性地问程子诺，“子诺，你现在能记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了吗？”
程子诺握着钢笔的手不由一紧，她抬起头，眼神茫然，然后摇摇头，“琳琳，我记不起。”
“子诺，现在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女人，你有什么苦衷你可以跟我说的。可能你在某件事上钻了牛角尖你没发现，但是你说给我听听，我为你分析一下，或许你就豁然开朗了呢？”
孔琳琳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程子诺失忆是真的，她总感觉程子诺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杜瑾年。
程子诺怔了一下，随即，她站起身，面露微笑，“琳琳，我没有苦衷，我脑子里想的就是工作上的事而已。”
孔琳琳的心蓦地一疼，她走到程子诺身旁，握紧了程子诺的手，眼圈渐渐泛红，“子诺，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快乐，你心里难受你真的可以跟我们说的，不必这么辛苦地伪装自己。其实，看到你这样，最难受的还是你的老公和孩子。”
程子诺这才听出孔琳琳在表达什么，她失笑，透出无奈，“琳琳，你以为我是在故意装作不认识大家？”
孔琳琳的眼泪滑落下来，声音略带沙哑，“子诺，我们两个私底下无话不谈，面对我，你不需要伪装。”
程子诺这次真是哭笑不得，她甩开孔琳琳的手，走到窗前。
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她沉声开口，“琳琳，我没有伪装，我是真的记不起你们任何人。那些过往，我完全没有印象。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希望我想起过去？过去的我过得那么不快乐，难道我还要继续不快乐下去么？你们既然都希望我快乐，那我忘记了过去岂不是好事？”
孔琳琳含泪摇头，她钳住程子诺的肩膀，目光深邃，“你可以记不起我们，但是你不能记不起你的老公和孩子。要知道，他们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两个男人。”
“琳琳，我谢谢你的关心。我的孩子我会尽我身为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和义务。至于我和杜瑾年，我们只能顺其自然了。”
事到如今，关于杜瑾年和小俊，程子诺能说的也就这么多。
晚上下班，程子诺去车库取车，忽然，杜瑾年的车子停在她跟前。
“子诺，上车，我送你回家。”
杜瑾年下车给程子诺打开车门。
程子诺朝杜瑾年礼貌地笑笑，“杜瑾年，我有开车来。”
“子诺，你是我老婆，以后我送你上下班。你的车等让小陈给你开回去就好。上车吧。”
杜瑾年拉着程子诺的手，让程子诺上车。
旁边有员工经过，投来艳羡的目光。
程子诺不忍拒绝杜瑾年的好意，上了车。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把玻璃窗上的冰凌花都融化。
杜瑾年安静地开着车，程子诺侧首看着车窗外的米粒夜色，不发一言。
电台里在放一首歌，歌词深入人心：
……
原谅今宵我告别了
活泼的心像下沉掉
梦里有他又极微妙
情怎可料
怀念你当初太重要
但你始终未尽全力
让这颗心静静逃掉
情也抹掉
……
杜瑾年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心丝丝缕缕的疼。
他突然觉得这首歌唱的就是他和程子诺。
这么多年，是他没有为这段感情尽全力，伤了程子诺的心，是以，她忘记了他，连情也消失不见。
无论如何，他庆幸自己依然幸运，因为他的妻子还活着。
他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
程子诺说顺其自然，那么，他就顺其自然，同时，拼尽全力。
第二天早上，程子诺一进办公室就闻到令人心情愉悦的芳香。
她定睛一看，一大束香槟玫瑰摆在她的办公桌上。
程子诺不禁眉头一皱，谁送的花？
拿起旁边的香槟色卡片，程子诺呼吸一滞。
子诺，你喜欢香槟玫瑰，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送你一束香槟玫瑰。
——爱你的老公
程子诺摩挲着那些大气磅礴的黑色字体，嘴角微弯。
这个杜瑾年，还挺浪漫的。
可惜，她依然想不起他们的过去。
程子诺的心有些……疼。
杜瑾年没有食言，他每天接送程子诺上下班，每天送程子诺一束鲜艳的香槟玫瑰。
大家都羡慕程子诺，说程子诺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嫁得这么好的老公——老公把自己的公司交给她打理，钱全部给她。每天享受车接车送，鲜花不断，孩子优秀又懂事……夸程子诺简直是人生赢家。
真是这样么？
别人懂什么？别人都是看戏。
谁又知道程子诺的今天是用多少血汗换来的？
谁又理解她根本就记不起自己老公和孩子的苦？
这世上最爱她的两个男人，于她而言，是最爱她的两个陌生人。
她对他们是空白的啊。
无论她怎么努力地去回想，她依然什么都想不起。
那种痛苦的滋味，除了她自己，谁懂？
程子诺快要崩溃。
暮色降临，杜瑾年如往常一样来接程子诺下班。
程子诺走近杜瑾年，她没有上车，目色黯淡，语气低哑，“杜瑾年，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