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这一生，人都回到因果司了，顾曼青仍满脸是泪。
眼前是一片柔和的白，已经到了十三郎的办公室，顾曼青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偷偷擦了擦眼泪。
十三郎笑着说：“这一辈子还没过够吗？”
顾曼青沉默了一会儿，她担心自己声音会哽咽，直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她才闷闷的说：“哪里是一辈子，才区区二十年而已。”
太短了，要是让她在那头过了金婚还差不多。
她心里也隐隐感觉，或许金婚也不够，人心不足，总想奢求更多。
十三郎的目光落到桌面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越是好吃的东西，越不能一次吃撑，否则会腻的。”
顾曼青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听出些门道来，心中不由的一喜，“这么说，我们还有机会？”
金属音插话进来说：“我们……指的是谁呢？”
被他一说，顾曼青和十三郎都有些不自在，十三郎咳嗽一声，提醒道：“金属音，你向顾曼青宣布一下上面对她的奖励吧。”
与刚刚欢快的语气不同，金属音的情绪低落下来，“顾曼青，经过审核，你已经达到转正标准，正式成为F类员工了。”
顾曼青眨眨眼，她此刻才明白什么叫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尽管跨越了一堆字母，在级别上有了质的飞跃，但听到“转正”两个字，顾曼青才知道自己从前只是个预备役，人家因果司根本没把她当成自己人。
“搞了这么半天，原来我才转正啊！不对，我之前不是已经转正了吗？”她不满的撅起了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金属音严肃起来，“顾曼青，此转正非彼转正，之前你只是取得在因果司工作的资格，虽然也在编制内，但你的档案并没有完全转过来，因此你虽然能编写别人的命书，却不能自主命运。可如今不同了，你已经跳出轮回，不用再经历生、老、病、死之苦……”
顾曼青非常现实，闻言立刻面露喜色，“你的意思是我成仙了？”
金属音卡个壳，“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顾曼青得意起来，“听起来还不错哦。”
金属音道了一句“恭喜”，语气却有些失落。
很少见金属音如此，顾曼青颇为诧异，她试探着问：“金属音，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吗？”
金属音歉疚的说：“对不起！我心情不大好。”
跟金属音玩笑惯了，顾曼青以为金属音故意逗自己，当下不满的抱怨着：“金属音，你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金属音居
然没有回话，空气静默了一下下，十三郎开口了，“金属音，你把高皇后这个案子做个总结报上去吧。”
金属音答应一声，房中再度陷入沉默。
确定金属音已经走了，十三郎方才再度开口，“就在刚刚，金属音的申请再一次被驳回。”
顾曼青疑惑的问：“什么申请？”
十三郎叹了口气，显然很为金属音感到惋惜，“想要变成人的申请。”
“变成人？”顾曼青很是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变成人？”
十三郎望着顾曼青，“你不理解他的心情？”
顾曼青点点头，“金属音不是一直都声称肉身是负累吗？他那么能干，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何必自甘堕落？”
在顾曼青的眼里，金属音是能干而又开朗的，她从没想过金属音会为这种小事而沮丧。
十三郎缓缓摇头，“看来你仍不能体会他的心境，顾曼青，比起金属音来，你何其幸运？”
对此，顾曼青不服气了，在因果司，她是新晋职工，完全是一张白纸，很多事情都被蒙在鼓里，哪里比得上金属音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即便在做任务的时候，顾曼青仍要听从金属音的指令，甚至屡屡被坑，无论怎么看，她都是生态链中最低的一环，完全被金属音碾压，如今十三郎居然说她比金属音幸运，顾曼青不能忍。
“我哪里幸运了？若非短命早死，也不至于在这里挣命奔前程！”顾曼青嘟囔着。
十三郎正色道：“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金属音要想熬到你的位置，必须得先获得人身，然后冲破死关，历经种种考核，方能达到目标。”
顾曼青有些明白了，原来因果司和人间一个样，并没有把人工智能当人看待。
能说会笑的金属音在他们眼中只是个工具而已，跟十三郎面前的电脑没有区别，最多也就是高级些的软件，跟siri差不多，看似神奇，却只能对人的指令做机械的回应。
人们觉得新奇，那是因为他们压根就对其没有期待感。
可金属音明明是有感情的。
这个认知让顾曼青感到寒心，她开始后悔自己之前在金属音面前得意忘形的表现。
“上面为什么驳回金属音的申请？问题出在哪里？”同情不是办法，顾曼青决定积极的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十三郎无奈的说：“上边认为金属音仍未能脱离人工智能的固有属性，想要继续考察一番。具体问题出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顾曼青为难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没有办法纠正，这不是为难人吗？”
她多次完成任务，都是在金属音的协助之下。如今自己获得嘉奖，金属音却因为出身问题被排斥，顾曼青的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责任感，那就是必须要把自己的“独乐乐”转为与金属音一起“众乐乐”。
“你很想帮他是吗？”十三郎看出顾曼青的意图。
顾曼青用力的点点头，“如果可以，我可以不要这次转正的名额，让上面重新考虑一下，把功劳记在金属音的身上吧。”
十三郎苦笑着摇摇头，“功劳不是这么让的，金属音立下的功劳比你更多，但这跟考核是两回事。”
“不论功过，只考核其固有属性，对吗？”顾曼青问。
十三郎赞许的点点头，“聪明。”
“顾曼青，你愿意帮助金属音吗？”十三郎又问了一遍，不同的是，这次语气中带着托付之意。
“当然愿意，这还用说吗？”顾曼青不假思索地说。
“既然如此，不如你陪他去人间历练一番吧，他之前的几次试炼，多是为了协助你完成任务，反而忽略了他的个人成长，这是我的疏忽！”十三郎颇为自责。
顾曼青心里更不是滋味，“我一定尽心尽力陪他走这一遭，但我应该注意什么？”
十三郎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早就提醒金属音了，顾曼青，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关于金属音的申请，上面一直在跟咱们打哑谜，你这个人……一向运气好，说不定歪打正着就把谜底解开了。”他的态度很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