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祈抬眸，心中挣扎着，计划走到这里，他的抽身只会害了所有人。
仇恨本该埋没他的心，但她的笑容，将他的心从血海之中捞出来，然后带走了。
从前，他每夜闭眼便是一望无际的尸体。
遇上她后，她总会在他的梦中出现，然后一扫阴霾，微光照亮和安抚着他。
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了。
“我会留下。”他几乎是用尽力气挤出这句话。
闻言，苏白梨抿了抿唇，心头也如压着一块石头。
若非背负血海深仇，谁又不愿好好生活。
“我知道，你做出的牺牲很大。”苏白梨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涵祈握住她的手，垂眸道：“晚些时候我会去找三娘，安排接下来的事。”
苏白梨反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拍拍他的手背：“恭王要回京了，抽空你得去找悟空一趟。”
“我知道。”他回答，他也还有东西要交给悟空。
“不说太多了，走吧，免得人家瞧见。”苏白梨安慰一笑。
李涵祈将苏白梨送到芙蓉苑，又去听风小筑找洛闻倾，丫鬟说洛闻倾拿着剑去琼林苑了。
他迟疑了一会，才往琼林苑去。
——月光透过竹叶缝隙，点点洒落在大地。
洛闻倾靠着树干坐下，长剑插在一旁。
她手里拿着水壶，深思悠远。
本想来练剑发泄一通，但却如何都无法专心。
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她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你是来告别的？”
李涵祈看着坐在树下的洛闻倾，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他神色复杂，翻江倒海的纠结情绪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小姐，我要留下。”
一句轻轻的话语，却不断的回荡在竹林中，洛闻倾还以为她听错了，她看着他。
他躲避她的眼神：“但我希望小姐能答应我，我们之间，不能让人知道。”
他的提议对他们现在来说，是最好的。
“你选择留下吗？”洛闻倾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便是代表，他对她心意的回应。
“我留下，只是为了小姐和我好，我们还是主仆。”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尽量对她减少伤害。
洛闻倾脸上逐渐浮现笑意，她心顿如灌入了蜜糖，心田都化作了蜂蜜罐子。
微风送来的也是阵阵香甜，她笑了，笑的灿烂。
“你的选择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李涵祈好一会才逼自己回答：“是。”
“好。”洛闻倾一口答应下来，脸上顿时烧红，她这也太着急了。
他选择等她，给她时间去解决她手上的事。
她说道：“过来。”
李涵祈还似个木头似得，杵在那。
“我让你过来。”
李涵祈这才走过去，洛闻倾对他伸出手：“扶我起来。”
他伸手，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手上还有常年拿武器留下的茧子。
他手心的温度暖暖的，暖了她的手，暖了她的肌肤，也暖了她的心。
她握紧了他的手。
在她昏迷的时候，他也握住她的手，却没有现在这般牵动他的心绪，叫他忍不住想要反握回去。
洛闻倾突然俏皮一笑，借着握住他的手力道站起身，一下投入他怀中，双手紧紧圈住他。
呼吸着他身上的好闻气息，感受他的心跳，他的温度。
她闭上眼，低喃着说道：“真好，一切真的不是在做梦。”
李涵祈喉咙一紧，他黑眸沉晦，天人交战的内心，没人能体会。
她的温柔和笑容，他多么的渴望。
就让他……
拥有一回，拥抱一回。
黑眸渐渐浮现柔情与宠溺，他抬起僵住的手，也渐渐落下，抱住了她。
这场相遇，他本该才是猎人。
而她的柔情，却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将他网在其中。
他无法逃开，又无处逃避。
“李涵祈，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李涵祈思绪有些飘远，他低喃：“第一眼。”
洛闻倾不信，她睁眼，抬头望着他，笑吟吟：“怎会？我可记得那时，你眼神对我很是憎恶。”
李涵祈对上那双带笑的眸子，如星子般耀眼，叫人沉溺其中。
“那一天，你的笑容打动了我。”
让李涵祈这个冷木头说出这样的话，洛闻倾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微微歪头：“所以你才会那么奋不顾身的救我。”
他没有回答，但从他的神情中，洛闻倾已然确定。
她脸上笑意更为盎然：“李涵祈，你果真是个楞木头！”
“以后私底下，你别叫我小姐了。”
李涵祈眉头微蹙：“小姐，我还是习惯这样叫。”
“算了，一时半会也让你改不过来。”
洛闻倾说着，又抱紧了他：“李涵祈，你记住了，你是我的将军府的人，是我洛闻倾的人。既然你做出选择，那以后我便不会放开手。”
李涵祈心如五味杂陈，但这话似乎是男子来说才是吧？
她补充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
越发有些不太对味，寻常女子怎会如此说。
但她又怎是寻常女子，李涵祈眉梢稍稍上扬，黑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他都未察觉的笑意。
她敢爱敢恨，敢于做出选择。
风吹动竹叶簌簌作响，他多希望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
他们只有彼此，正如在山中时。
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警觉道：“小姐，好像有人来了。”
是谁打扰了他们？洛闻倾有些不情愿从他怀中离开。
正要说话，他食指压在她唇上，示意她莫要做声。
他弯身捡起地上的水壶和长剑，拉着她躲入了暗处。
洛闻倾低声问道：“有何不妥？”
“不是夕竹和夕菊。”
李涵祈说完，就见有个声音鬼鬼祟祟的走到竹林里，是洛慧慧身边的丫鬟鹄儿。
鹄儿左瞅瞅，右瞅瞅，似在等人。
洛闻倾皱了皱眉，定是洛慧慧那又在打什么主意。
没多久，有个面生的小厮走了进来。
小厮一见鹄儿，就搂住鹄儿，一顿亲。
洛闻倾脸没由得一红，这两人是私下在这里幽会。
不过接下来，鹄儿把小厮推开了，打了打他的手：“规矩点，小姐问你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厮有些不依不饶，捧着鹄儿的脸用力亲了一下，才说道：“让小姐放心，人都安排好了。那两老头老妇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口答应下来，一定跟洛衍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