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突然疼得起不来身,着实吓坏了温骁,分明前一秒小姑娘还生龙活虎,怎么突然这样了?
“疼……”丁香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抓着床单,长眼的都能看出来小姑娘有多难受。
“丁香你等会儿,我去找大夫,你等我!”
温骁脸比丁香都白,慌慌张张跑出门,朝柳石英院子跑去。
“丁香出事了?”柳石英正看账本,听到消息“啪”地把本子扔了,“去军营找大夫。”
因为研究青霉素的关系,柳府的大夫都被柳石英圈到军营搞科研去了,多数不在家。
“以后还是要留个大夫在府里。”
因为柳母,柳莹怀孕,府里只有产婆和跑腿丫鬟,这两个也不能当大夫使唤,若真出了大事恐怕来不及。
温骁得了柳石英的命令,忙跑去军营,路上遇到陆英,连招呼都懒得打。
陆英,“温骁这是急什么?出什么事了?”
陆英好奇心重,大摇大摆跟上去,等他走到军营口,温骁已经领着大夫准备回柳府。
陆英问身后跟出来看热闹的谢七,“温姑娘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七道,“好像是丁香姑娘病了,急病!”
“什么!”陆英如坠冰窟,直冒冷汗。
“温姑娘着急,我也没多问,好像是被人气的……诶……副将你去哪儿啊,将军刚刚有事找你……”
不等谢七再说,陆英早就没了踪影,看那身形,约莫是往柳府去了。
柳府。
大夫望闻问切,把完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温骁,柳石英道,“没大事。”
温骁急道,“什么没大事,你没见她疼得都抽过去了!”
大夫抖抖胡子,心说豪州温夜叉的名声果然不是盖的,补充道,“丁姑娘不过是长大了,没事。”
“我说你个庸……”温骁正要再骂,突然想到什么,脸刷得红成苹果,“额……你说丁香长大了……”
大夫苦着脸点头。
柳石英看完全程,无奈道,“苏大夫辛苦了,温骁。”
“在。”温骁在柳石英面前那是相当乖。
“带苏大夫去桂香那儿支点赏银,就说是我吩咐的。”
“是。”
苏大夫听说有赏银,立马眉开眼笑,谦虚道,“不值得大小姐赏。”
“该赏的我都会赏,还请苏大夫开些治疗宫寒的药。”
“小的明白。”
两人走后,屋里只剩丁香和柳石英,丁香疼得晕晕乎乎,额头全是冷汗。
“小姐……”
“丁香别怕,你只是痛经,每个女人都有,我也一样。”柳石英安慰道。
丁香微微点头,“盐庄……”
“你好好养病,盐庄的事先交给我。”柳石英帮她掖掖被角,“睡吧,我去帮你找个暖水袋。”
丁香不知道暖水袋是什么,但出于对柳石英的无限信任,她点点头,闭上眼,睡去。
柳府外,陆英正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我说你们通报的小厮怎么还不回来?”陆英急得不行。
“陆副将,人有三急,没办法啊。”守门的小厮也很为难的说。
“非得现在?”没看他急得要冒火吗?
守门小厮:……谁叫您倒霉呢?我也不想啊。
“陆英?”柳石英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找我有事?”
陆英见正主出来,推开小厮,“柳小姐,丁香怎么样?还好吧?”
柳石英点头,迟疑道,“是没什么事……”
陆英舒口气,“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惹她生气。”
柳石英:???
我家丁香是宫寒引起的痛经,和你有哪门子的关系?
“丁香的病和陆副将并无关联,多谢陆副将关心。”
陆英听完这话没有一丝轻松,依旧满脸愧疚杵在柳府门口,柳石英满脑子问号,随便找个借口溜了。
这一溜就溜到了军营。
谢无垢正盯着纸坊造纸。
“谢将军。”
谢无垢转身,笑道,“恩?”
只见柳石英一脸“我有个秘密你快问我”的表情,声音都比寻常低,“我方才遇到陆副将。”
谢无垢点头示意继续,“然后呢?”
“然后他好奇怪。”柳石英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通,最后说出自己的疑惑,“陆副将为人豪爽,丁香又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这两人能有什么冲突?”
谢无垢听罢叹口气,“说的也是。”
柳石英思来想去不明所以,学着谢无垢的模样叹气,“算了,等丁香病好了再说吧。”
谢无垢似乎不想在聊陆英和丁香,转移话题说,“后日陆英要带谢七他们出趟远门,你可有吩咐?”
柳石英一听出远门,立马来了精神,“我要买东西!”
这个那个都要买!
“列张清单。”
“好!”柳石英目露凶光。
与此同时,京城,谢大家。
“娘,我想出去玩!”
“乖,听娘的话,在家待着养病。”
小孩儿闻言耷拉下眉眼,他觉得自己没病,能吃能睡,身上没有痛痛,有劲没处使,非常烦。
但小孩儿是乖小孩儿,娘说他病了那便是病了,总是为他好。
谢大娘子安抚好儿子,脸色阴沉,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谁?”
“大娘子,我,如意。”
听到这个名字,谢大娘子原本就阴云密布的脸愈发沉闷,她打开门,手心不自觉攥紧,“如意姑娘,非得如此为难我们孤儿寡母吗?”
“大娘子……”
如意的良心其实也不好受,但她是陆灵松的丫鬟,她必须以陆灵松的利益为先,况且陆灵松的药只是让人长身上长些红斑,并无其他伤害,也没有后遗症。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如意好受很多,她端着糕点,走进门,“大娘子,这糕点是小少爷最喜欢的桂花糕,趁热吃。”
谢大娘子忍不住掉眼泪,“蝼蚁罢了,当不得如意姑娘一声小少爷。”
如意也哭了,“大娘子,我家小姐没办法,您就帮帮她。”
“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重赏不必,我只盼能活过今冬。”
大娘子说完便把人推了出去,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门外,如意强颜欢笑,故意大声喊,“大娘子,三日后我再来,说好的花样子可不许抵赖。”
门内,谢大娘子端着糕点,瘫在地上。
“娘……”
谢大儿子听到动静,忍不住出来,大娘子忙起身,“怎么出来了?不是不让你出房门吗?”
谢大儿子揪揪衣服,“我担心娘。”
谢大娘子强忍泪水,“娘没事,来,把这盘糕点吃了。”
“桂花糕!”
“娘,好香!”
“香就多吃。”
陆府。
如意完成任务,陆灵松很开心,计划第一步成功,接下来就等谢家军军眷启程。
“小姐,您让我送的糕点真是解药?”如意问。
陆灵松叹气,“当然不是,那就是普通桂花糕,算是对谢大娘子的补偿吧。”
陆灵松下的药不算毒药,最多让谢大儿子长点红斑,解药也很普通,压根没有分期付款这一说,她之所以让如意隔三差五去一趟谢大家,无非是为了给谢大娘子增添压力。
如意不安道,“小姐,就算谢大娘子同意帮我们打掩护,我们也不一定能出城。”
陆灵松冷笑,“放心,我有办法。”
如意闻言并未宽心,依旧担忧不已。
数日后,谢大娘子带着儿子上车,小孩面部白净光滑,一点都看不出几天前红斑密布。
城门口,守卫的将士拦下车,例行检查。
“都下车,行李翻出来。”
众人下车,守卫的官兵分两拨,一拨检查人,一拨检查行李。
查人的这波拿着个本子一一对应:
“谢二,父母,妻女,小儿,在哪儿?”
“官爷,您叫的是我们。”
“谢五十八,父母,妻子,小儿,哪儿?”
“这儿,管爷,这儿!”
谢大娘子排在后面,等管爷叫道,“谢大家的呢?”
“官爷!”
大娘子带着小儿和身后两个女子走来,手上拿着两张卖身契。
“这两人是谁?”官兵问。
“买的丫鬟,听说豪州生活苦,连人都没得买,就提前在京城买好,”谢大娘子把卖身契递给官兵,大大方方,“官爷,您看。”
卖身契做的很真,官兵看不出问题,但他看到这两丫鬟包着头巾,弯腰驼背,总觉得哪里不对。
“把头巾拆了我看看。”
头巾下,如意忍不住身子发抖,最怕的还是来了。
要想逃出京城,城门守卫这关是必须过的。
陆灵松不是没出过京城,陆家在城外有庄子,她幼时常与祖父一起去庄子玩耍,出城步骤对她而言不算陌生。
出城第一步,出城令。
这是所有出城人必须出示的东西,一般由县衙出颁发,普通女眷并无权利出城,甚至一些必须留在京城的大官也很难拿到出城令。
陆灵松有想过从父亲那里骗一张出城令,但仔细想想,父亲同意的可能性不大。即使同意,也绝不会放任她遍地撒欢,肯定会派人跟着她,到时候更不好跑。
再说跑出京城又如何,豪州对她来说远在天边,凭她和如意的力量,不可能顺利到达。
思来想去,还是得委屈一下谢大的家眷,扮做丫鬟奴仆比较保险。
如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拉开头巾,不敢抬头,沉默不语。
相比如意小家子气的演技,陆灵松就显得大方多了,她按照官兵要求拉下头巾,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谢大娘子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陆灵松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当守门的官兵可不是小官,普通宴会诗会都去的,难免会碰上熟人。
再加上谢家军的家眷早知谢无垢外家有位貌若天仙的表妹,即便没见过陆灵松,也见过陆灵松身边的小丫鬟如意,两人暴露身份的可能极大。
“可以了,走吧。”
谢大娘子差点喜极而泣。
谢大儿子摸摸脸上的“泥”,有些痒,挠啊挠啊挠,竟挠出一个红斑。
官兵这关过了,家眷们正式踏上前往豪州的旅途,有人舍不得京城的繁华,忍不住哭,只有陆灵松和如意开心不已,如释负重。
出城后,谢大娘子坐在马车里,对陆灵松道,“还请小姐遵守承诺,保我一家平安。”
“放心,等到了豪州,我会像谢将军表明原委,不会连累到谢大。”陆灵松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再说去豪州路上,她还需要谢大娘子帮衬。
谢大娘子还是不太适应貌若无盐的陆灵松,忍不住好奇道,“小姐是如何改变容貌?”
如意接话,“这是我们小姐的秘密。”
谢大娘子闻言便不再问了,心想怪不得陆小姐有把握逃婚,若她有改头换面的逆天之能,她也逃。
“小姐可莫要后悔,京都繁华,豪州地贱,吴家再不堪,也是世家。”这话是谢大娘子的肺腑之言,不仅是出于对自身的考虑,也是在警示陆灵松,开弓没有回头箭。
“大娘子放心,是非对错皆有我自己承担。”
如意忙道,“我也会同小姐一起承担。”
谢大娘子闻言不再言语,她一个局外人,还是不要说蠢话了。
豪州那边压根不知道家眷队藏了一颗地雷,陆英有气无力,魂都快没了。
“陆英,这次趁着出门,好好想想。”谢无垢道。
陆英耷拉着眉眼,“想啥?”
谢无垢冷哼一声,“想你和丁香的关系。”
陆英一怔,眼神躲闪,“您在瞎说什么?”
谢无垢可不惯他,“我听丁香说,你两吵架,是因为赎身的问题。”
“我……就是……”陆英想解释那只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无垢叹口气,“陆英,你好好想想,陆家不会接受一个丫鬟当主母,赎过身的也不行。”
陆英神情纠结,胸口起伏不断,扭头走了,走前道,“我明白了。”
谢无垢没再逼他,也离开了。
陆英的想法谢无垢还是知道的,他喜欢丁香,但潜意识又知道陆家不会接受丫鬟主母,即便丁香赎身,过往的经历都会像影子一般阴魂不散跟着她,到时候不止丁香,陆英也会受到非议。
陆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这是耻辱。
陆英虽不是本家嫡子,却是在老太爷膝下长大的,代表陆家嫡子教育,娶丫鬟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何况陆英排行不是最末,他的婚事决定了后续子弟的婚姻水准,总不能为了他其他人连丫鬟都娶不上吧。
种种逻辑表明,两人没有结果,除非丁香甘愿为妾。
“我去他大爷的!”柳石英听完前因后果气得鼻子都冒烟,“我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才去陆家当妾?没可能!”赎身后再当妾,哪还赎个屁的身。
谢无垢就知道柳石英是这个反应,他怕柳石英一怒之下把陆英砍了,特意等陆英离开豪州才坦白。
“消消气。”谢无垢倒了杯水,放到柳石英面前。
柳石英端起茶杯喝一口,“陆英这小子太不靠谱,等他回来我要限制这人活动,盐庄,咸鱼坊都不准去。”
“倒也不必……”谢无垢还是想为从小长大的兄弟争取一下。
柳石英又喝一口,感觉心里的火似乎下去了些,无奈道,“算了,这事我去问问丁香,看她怎么说。”感情问题,还是要问问当事人。
谢无垢为难道,“要捅窗户纸吗?”毕竟这两人目前谁都没挑明,陆英虽然承认有点小心思,但丁香那个一根筋大概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内心。
直女柳石英才没有这种考虑,“宜早不宜迟,鸵鸟心态要不得。”
谢无垢叹气,“随你。”
丁香不知道豪州的几位大人物因为她差点打起来,陆英离开时她本想去送送,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说还是别去了,去了再吵架怎么办?
丁香觉得最近自己有点奇怪,总是莫名其妙伤心,她同温骁说,温骁安慰她没事,大姨妈期间,正常。
柳石英本想挑个时机同丁香好好谈谈,奈何她就是个敢在谢无垢面前乱跳的渣,遇到正主怂得一批,白长了张嘴。
丁香例假结束立马投入到盐庄工作中,看起来没有任何妨碍,与陆英的争吵仿佛不存在,柳石英心有戚戚,最后决定不管了。
“等她来我这里赎身再说吧。”柳石英摸下巴,打算战略性撤退。
对此谢无垢表示,“是谁说不能当鸵鸟?”
柳石英:……
“宜早不宜迟?”
柳石英:……
“我这是战略性撤退。”
谢无垢挑眉。
“好吧,我在强词夺理。”柳石英挠头。
谢无垢满意了。
京城,晚上。
“灵松呢?还不过来吃饭?”陆若山对陆母道,“派人去叫。”
陆母说,“已经派丫鬟叫了。”
“好。”陆若山点头。
片刻后,丫鬟慌慌张张回来了,说道,“老爷,夫人,小姐不在府内。”
“不在府?她出门了?”陆若山问陆母。
陆母惊了,“还未回来,她早上出门,说去柳府参加诗会,晚间便回来。”
“可小姐确实不在府!”丫鬟冷汗连连,她真的找了,哪都找不到。
“那就去柳府找人!”陆若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片刻后,派去的小厮连滚带爬,放声大哭,“老爷,柳家说今日并无诗会,陆小姐未来过柳府。”
“彭”地一声,陆若山摔了一套瓷器,“再找找!”
“老爷!”陆夫人大哭,“灵松定是被人蒙骗了!”
陆若山瘫在椅子上,他脑子一团乱,生怕女儿出事,吴家的联姻不能停,两个儿子又早已娶妻,他没有多余的女儿嫁人。
又过一会儿,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老爷,夫人,这是在小姐房内搜来的。”
陆若山忙刁来一看,看到上面只有一句话:女儿不想蹉跎一世,还请父母原谅。
“逆女!”
陆若山气得发狂,脑子闪过陆灵松抗婚时的模样,那么坚决不屑,他早该知道,那逆女不是个安分的。
陆夫人哭成个泪人,“老爷,灵松是受人蒙骗……”
陆若山没好气道,“谁能骗了她!”
“让我好好想想她是怎么出得城?”
“忠叔,派人去李大人那里要出城名单。”
“还有守城门的名单。”
京城因为陆灵松的出逃乱成了一锅粥,陆家原想压下消息,可去柳府寻人的动静太大,各路人马又不是傻子,稍作思考,便明白事情真相如何。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陆灵松是逃婚,以为只是单纯的失踪案,毕竟能和吴大公子联姻,这是想都想不到的美事。
陆若山在府里听到丑事早已传遍京城,气得七窍生烟,但他又不敢明说是那逆女逃婚,只能默认失踪选项,求吴家帮忙把人找回来。
“找回来?”
“谁知道她被掳到哪去了?”
“我可不想娶个二手货!”
陆若山气急,却不敢说什么,陆夫人以泪洗面,恨得杀了一片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