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烟花点燃了夜空,城墙上的士兵纷纷抬头看去,都觉得有些新奇和激动,要知道,在铜门关戍边是一件非常枯燥且又无聊的事情,他们整日都与茫茫草原为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着重复性的工作,当夜空中绽放一朵烟花,便会转移很多人的注意力。
而就在这时,满都拉已经拉满弓弦,对准孟成所站立的方向,精准地射了一箭。
只听“嗖”地一声,锋利的箭镞划破冰冷的夜空,完美地掼入城墙的大青石上,短箭上还绑着一张小纸条。
孟成以最快的速度把短箭拔了出来,并把纸条塞进袖筒当中,那支短箭也被他扔到了城墙下方,做好这些之后,他才舒了口气,满都拉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见孟成无缘无故放了一朵烟花,就明白是为了掩人耳目,让送信之人有一个准备的时间,所以他才把握住几秒钟的间隙,飞箭传书,一气呵成。
“喂……你干什么……”一名士兵朝孟成走来,很显然,孟成的做法非常诡异,必须要查问清楚才行。
孟成双手塞进宽松的袖管之中,抿嘴笑了笑说:“大家日日夜夜都守在这里……难免会产生乏味枯燥的情绪,我放一朵烟花让士兵们舒缓一下心情……”
那名士兵可不吃这套,他没好气儿地说:“你可知道……烟花是我军传送信号的主要工具,现如今这边没有军情……你却无故乱放,应该军法处置……”
他说得没错,在穆沨的军营,靠烟花传送信息的手段早已流传开来,只是铜门关这边并未有紧急的任务需要传送出去,孟成贸然点燃了烟花,混淆了友军的视听,可谓是罪加一等,不可饶恕。
孟成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想怎样惩治我呢……是打算把我流放到边疆去,还是就地斩首呢……”
士兵被孟成的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他年事已高,能留在铜门关戍边,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新兵在老兵面前往往会产生一种自卑心理,所以士兵也就无奈地摇摇头说:“滚吧……别让我看到你第二次点燃烟花,不然我会转告给穆将军的……”
孟成躬了躬身子,转身走下了城墙,他回到自己的营房当中,急忙掏出那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明日我会送几坛杏花酒过来,还请老孟头做好接应。
信的署名是满都拉,看来他们又要有大的动作了,但让孟成感到好奇的是,吕苒和穆昱阳已经被安全的送出了铜门关,他们为何还要在背后搞小动作呢……
看来还是有难言之隐的,孟成心里默默地想着,他躺在冰冷的木床上,琢磨着该如何把城墙上面的士兵引开,上次运送皮毛就已经很冒险了,要是运送杏花酒的话,那风险系数又提高了不少,那个东西不能磕碰,又极易破碎,稍有不慎的话,就会被那些士兵发现……
但孟成掌握了他们嗜酒如命的心理,此等杏花酒在汉人这边很少酿造,入口甜润,是上等的好酒,只有燧人族在每年春季来临的时候,会酿造一些,供萨纳尔王和一些皇室成员饮用,如果那些守城士兵见到这等美酒的话,等会两眼放光,沉沦其中……
孟成越想越头疼,他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身在营帐当中的穆沨,却毫无睡意,他手中捏着一张信纸,这是巴图给他送过来的那封信件,短短数十字,让穆沨陷入了良久的遐想当中。
“那些燧人族说会把吕苒送回来……但是需要一些时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沨皱紧眉头,心里犯着嘀咕,难不成这里面有诈……
他绝不能让吕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回云梦城,但现在他又不知该做些什么,燧人族内部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吉勒图和巴特尔之间的战争可谓是一触即发,不可阻挡,穆沨一定要利用这一优势,让他们消耗掉自身的实力,坐山观虎斗,待双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穆沨就会亲自率领大军,前去讨伐云梦城,到那时,就算是神仙降临也难以拯救燧人族了。
这是一开始穆沨就打好的算盘,可不曾想吕苒竟走出了铜门关,如果她带着穆昱阳回到云梦城的话,那事情就会朝着不好的方面发展,那个命不久矣的萨纳尔王,定会把自己的族长之位传给吕苒,她做为燧人族的公主,虽然十几年前就被困在了鞞川城当中,但吕苒的威信在燧人族民众的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少数服从多数,大部分人都支持吕苒的话,那她的族长之位就会牢固,而吉勒图和巴特尔之间的争斗也会因此而平息……
穆沨长吁一口气,他端起桌案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忽然,身后的木床上传来一声叹息,穆沨回过头去,见嫣夫人正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穆沨……
“你看我做什么……”穆沨皱了皱眉,低声问道。
嫣夫人冷笑道:“穆沨啊穆沨……人们都说你英明神武,头脑灵活……却不曾想被这种小事乱了思绪……啧啧啧,看来那些支持你的民众都是一群瞎子……”
穆沨听后,狠狠地瞪了嫣夫人一眼,他觉得自从穆昱曦被山贼掳走之后,嫣夫人的精神就有些不太正常了……从那双呆愣愣的眼神当中就能看出,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又像是很难从思念和臆想当中走出来,穆沨这次来到铜门关,之所以把嫣夫人带在身边,一方面是想让她出来散散心,总是闷在鞞川城中可不太好……
另一方面是,他想转移一下嫣夫人的注意力,毕竟这个女人太敏感了,穆昱曦被山贼掳走,穆昱阳也走出了铜门关,穆沨又何尝不心痛呢……
“夫人……待明日天亮之时,我带你到草原上走一走……”穆沨放下书信,慢慢走到嫣夫人的面前,用手撩起她的发丝。
嫣夫人打掉穆沨的手,淡淡地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你把昱曦带回来就行,我讨厌铜门关这个破地方……明日我就打算回到鞞川城……”
“夫人……事到如今,请你不要任性好吗……”穆沨眉宇紧蹙,显然是失去了耐心。
嫣夫人听后,“呼”地一下坐起身,她指着穆沨吼道:“你说什么……我任性?呵……昱曦又不是我弄丢的,你要是当夜把他也从行宫当中带出来的话……那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这一切都应该怪你……你被吕苒那个女人蒙蔽了双眼,怎么……你跟她还余情未了,想要重续情缘吗……”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嫣夫人那喋喋不休的谩骂,穆沨涨红了脸颊,气哄哄地看着嫣夫人道:“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要总是拿吕苒来做文章,特别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
嫣夫人用手捂着脸颊,瞪大了那双布满委屈的眸子,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大半夜的哭嚎,惊扰了周围的士兵,他们觉得嫣夫人真是不可理喻,在没有完全了解事情的真相时,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穆将军的……
穆沨懒得跟嫣夫人争吵,他甩了甩衣袖,转身走出了营帐,晴朗的夜空闪烁着点点星辰,月光被云朵遮挡,散发着音乐的光芒。
穆沨来到了高阁斐的营帐当中,此时这位前铜门关统领正蹲在地上打包行李,穆沨派他前往西南区域,潜入融羌族的部落当中,去搞清楚狼群袭击一事,明日便要起程上路了。
见穆将军走进来,高阁斐站起身,作揖道:“穆将军……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啊……”
穆沨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一把榉木椅子前,坐下身说:“融羌族跟燧人族有很大的不同……你到那边之后,做事一点要谨慎一些……稍稍露出马脚的话,那咱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穆将军……请您放心,我这次前去,定会把狼群之事调查个水落石出的……”高阁斐一脸笃定地说,话末,他又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穆将军……听说融羌族的首领元昊,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而且这个青年也颇有胆识,上官将军对他几次进行围剿都没有成功,可想而知他的危险性和在领兵方面的天赋……”
“自古英雄出少年……融羌族盘踞在大周朝的西南一隅,朝廷早都该派兵剿杀了……”穆沨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上官袁锋那个家伙毫无作为……他在对抗融羌族的方面,采取的消极作战策略,一直都拖延了宝贵的时间……”
高阁斐听后,上前一步道:“所以……朝廷才会派你亲自去围剿融羌族吧……”
针对围剿融羌族这件事情,朝廷已经对上官袁锋失去了信心,所以才派穆沨前去剿杀,只是穆沨自从回到鞞川城之后,就一直抽不出时间处理军务上的事情,家中两位公子都被贼人掳走了,一位下落不明,一位出走云梦城,纵使穆沨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难以承受如此打击。
“针对围剿融羌族一事……我穆沨定不辱使命,你先去调查一番他们的情况……发现有用的情报立即送回鞞川城……”穆沨站起身,一脸严肃地说。
“放心吧穆将军……下官就算是舍掉老命,也要搞清楚融羌族的企图……”高阁斐躬身说道。
满都拉骑着快马回到了驿站,他完成了给孟成送信的任务,接下来他就要等待第二天夜晚的到来了。
巴图低声问道:“信件送出去了吗……”
满都拉点了点头,脸颊上布满了极深的倦容,“送过去了……”
“如此便好……我们的杏花酒明日一早也会送过来的……”巴图喃喃地说。
满都拉没有言语,他和衣躺在床铺上,不出片刻,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一辆马车出现在驿站的前方,大家都走出来查看,撩开布帘子,只见车厢内装着四十多坛杏花酒,空气中也飘荡着淡淡的酒香。
麟管家一辆兴奋地说:“哈……我都多少年没闻到这个味道了……”
巴图随手捧起一坛酒,递给麟管家道:“麟管家……这种杏花酒可是极其珍贵的,只有萨纳尔王和云梦城的幕僚们才有机会品尝到,今天为了庆祝吕妹回到家乡……我们先开坛痛饮一番如何……”
麟管家听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揪开坛子上面的红塞子,鼻孔凑到上面闻了闻,然后不顾形象地仰起头灌了一大口……
“哎呀……这简直就是世间最美味的酒了……”麟管家意犹未尽地说。
满都拉走上前来,他提醒巴图说:“巴图将军……我们现在庆祝的话还为时过早……而且今晚还有重要的任务,万万不可喝醉啊……”
巴图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们只是尝一尝而已……”
他捧着一坛酒回到了驿站,给在坐的几人都斟满了一碗,然后一脸谨慎地说:“今晚前去铜门关……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杏花酒交到孟成的手中……其次就是把常三娘从穆沨的手中营救出来……预祝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干杯……”
众人纷纷端起酒碗,一脸感慨地喝了下去……
麟管家抹了抹嘴道:“今晚的营救任务……我也希望能尽一点微薄之力……”
众人没有异议,干了碗中的杏花酒,开始讨论夜晚行动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