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苍苍的呼吸都停滞了,周围的一切说话声都好像在此刻停止了,她就听得见那男人的声音,和记忆里临死前听到的声音重合。
她是被放干血死的,临死前睁开眼时,手术床旁是两个戴着口罩的男医生,她当时没了力气,可她听得到他们说的话。
盛苍苍的脸色紧绷着,死死咬着牙,盯着那个男人。
她当然想知道究竟是谁害死的自己,是谁要自己的这一身血,但是,根本无处可寻,她知道是在医院里发生的,或者是类似医院的环境,但根本不知道是哪里,而她生前,人缘很好,也没有个怀疑对象。
被称为阿丰的男人很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一下看了过去。
他对上盛苍苍的眼神时吓了一跳,走路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盛苍苍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主动迎了上去 ,“哪里不舒服?”
阿丰忍不住还是多看了两眼盛苍苍,才喃喃说道,“就小腿,上次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到现在还疼,您给看看。”
盛苍苍弯了弯唇,有意想听这个人多说点话,就问道,“看你也挺年轻的,怎么不走出山里到外面闯闯?”
“嘿嘿,俺念旧。”阿丰略黑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来,挠了挠头。
盛苍苍听着那熟悉无比的声音心里是冷然一片,所以看这男人脸上的笑也不觉得憨厚,“你就在这种地?”
阿丰笑呵呵的,还有点不好意思,“是啊。”
盛苍苍朝着他的手看过去,的确是看到了有老茧。
医生的手,是开手术刀的手,讲究细致,即便有些茧子,也不会多,所以,真的是凑巧声音相似么?
“医生,我的腿是脚腕这块骨裂了吧?”阿丰见盛苍苍不说话,忍不住说道。
盛苍苍一听,一下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看着他,笑了起来,手按在了他的脚腕上,故意用了点力气,看着这男人疼的脸色都扭曲了的样子,说道,“这里疼么?这里疼的话,就是骨裂了,看起来没有发生移位。”
这里设备简陋到几乎没有,全靠医生的能力。
她是医生,能看出骨裂,说出骨裂这个词是正常的不能更正常的事情,可是,这个山里汉怎么可能张口就问自己是不是骨裂?而不是怀疑是其他的原因?
“你读过书么?”盛苍苍让他坐下,开始帮他的脚腕处做固定。
“家里没能力,读过那么几年。”
“你从小到大都在这里?”
“是啊。”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盛苍苍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你自己能猜到自己是骨裂, 挺不容易了啊。”
阿丰似乎愣了一下,才笑呵呵地说道,“俺也是瞎猜的, 村里有人骨裂骨折过,我就猜我这脚腕估摸着不是扭伤了,而可能也是骨裂了。”
盛苍苍点点头,又闲聊了一些,知道了这个人叫陈丰。
等陈丰走后,盛苍苍借口去厕所,第一时间给绵绵打电话。
幸好,这里信号很差,信号最好的地方,就是厕所了。
“绵绵,你帮我查一查这个人,他叫陈丰,家住在我这次来公益医疗的村里,年纪大约三十五上下……”
“好端端的,查一个山里汉干什么?”
“我怀疑这个人是当时我半昏迷清醒的时候听到的两道声音之一的主人。”
盛苍苍语气凝重,佟绵一下就认真了起来,“好,我知道,我这就去查。”
挂了电话,盛苍苍心里各种情绪交织着,有点急迫,她恨不得马上去追问那个陈丰是不是当初给夏姮放学的医生。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在拨容溯的电话了。
昨天倒时差,一天没睡,现在是法国的凌晨两点半了,容溯也还没睡。
他坐在酒店办公桌的前面,身上穿着浴袍,似乎正在处理手里棘手的工作,眉头紧锁着。
当手机响起时,他以为是沐泽打来的,第一时间拿起,结果看到是盛苍苍的号码。
容溯挑了挑眉,唇角忽然就扯出笑来,按了接听。
“喂?”
盛苍苍要挂电话的时候,电话接通了,容溯低沉带着疲惫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
现在挂肯定来不及了,说不定等到回去后,容溯就要给她好果子吃了。
“九爷……”盛苍苍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容溯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姿态也比刚刚闲适了很多,“说事。”
“九爷带我的秋衣秋裤了么?”憋了半天,盛苍苍冷不丁就憋出这句话来。
等她说完,自己就想把自己埋坑里,她怎么会和容溯说这个?!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几秒,容溯的声音才传来,“你觉得我可能带么?”
“不可能。”盛苍苍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自圆其说的尬聊,“我就是有点担心九爷晚上能不能睡好。”
“你担心?”容溯笑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做?”
“九爷,我相信,有我姐姐在,九爷不会有问题的,我姐姐可是被培养出来的最好的那个。”盛苍苍只想挂掉电话。
容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听说李言琛也去了。”
盛苍苍嗯了一声,“是啊,我也有点难奇怪。”
容溯又笑了起来,这笑听在盛苍苍耳朵里是妖里妖气,骚里骚气的,“苍苍啊,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变态。”
盛苍苍忽然就警惕起来,这人怎么忽然承认自己是变态了?
“要是让我知道你和哪个男人牵扯不清,他用手牵扯不清的, 我就砍了他的手,用腿就砍腿,你清楚了么?”
他笑意盈盈的,但语气却阴恻恻的。
李言琛对‘她’是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盛苍苍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只想跳过这个话题,情急之下就说道,“九爷,你能帮我查一个人么?”
“……你想查谁?”
盛苍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有容溯帮忙查,应该效率比绵绵更高一些,“……一个叫陈丰的人,现在就在这个馒头村里,据说是从小到大在馒头村的人,年纪大概三十五上下,没读过几年书,长得普通,皮肤黝黑。”
她很担心容溯会问她查这个人做什么。
可容溯没问。
“查到后发邮件给你。”容溯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总之不是刚才阴恻恻的样子了。
盛苍苍松了口气,“九爷,那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哎,我来了,我马上来!”
她做出匆匆要去忙的样子,急急挂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容溯脸色难看的快滴出墨来,等他再打过去,总是提示音对方不在服务区了。
他叫了沐泽过来。
大半夜的, 沐泽睡熟了,只好爬起来过去,等他快到九爷房门外时,人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刚好他就看到穿着睡袍从隔壁房间出来的盛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