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主义是会害死人的。
这年头,长头发的不一定就是女人,有喉结的也未必就是男人。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这是一个疯狂的年代。
杨枫为自己信马由缰的奔放思绪哑然失笑,不过很快,就回到了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杨枫一边嘀咕,一边考虑如何打发外面那难辨雌雄的家伙时,那货又敲了两下门,表情有些不耐烦。
“开开门,到底有没有人哪!”
说话捏腔拿调,拈着兰花指,撅着烈焰红唇,掀动重重眼影。
杨枫决定死都不开门,显而易见,这是一只人和妖的爱情结晶。
门外的人不耐烦了,翻了翻狭长的眼眸,摸了摸婴儿手镯大小的银耳环,然后摸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杨枫心想,八成是在给龟公或者鸡头汇报情况,却不想熟悉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是刘欢的《从头再来》,洪亮的歌声,隔壁房间都能听到。
“啊——居然是我自己的。”杨枫忙不迭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省城号段的陌生号码。
“小杨枫,原来你在呢!快给姐姐开开门噻。”
杨枫感觉已经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他就踩在鸡皮疙瘩上面,隔着门板问道:“你是哥哥还是姐姐?”
“呵呵,我更喜欢你把我当成姐姐。”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
“快开开门吧,大半夜的让人家一直站在门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奶奶的,他还怕影响不好!
“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不说,我死也不开。”
“呵呵,你真逗,就你这点胆子,也当大哥?”
“人总是因无知而恐惧,我不知道你算什么玩意。”
“你!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好吧好吧,我是蒙娜丽莎影楼的首席造型师,是苗德龙让我来见你的,我叫南茜,你可以叫我茜茜,也可以唤我姐姐。”
“原来如此,你不早说。”
“还不开门?”
杨枫打开门,顿时被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儿刺激的连连喷嚏。
经过一番伪饰,又换了一套衣服,杨枫往镜子面前一站,顿时叹为观止,对南茜的观感大不相同。
不得不佩服,由衷佩服。
变态,也要有变态的资本。
南茜的确有这种资本,他的十指白皙修长,指甲更长,还贴着碎钻,然而,不可否认,这是一双足以化腐朽为神奇的手。
杨枫很满意,极其满意,冲南茜伸出右手。
杨枫挤出一丝勉强的不能再勉强的笑容。
“小枫!别胡说”
邱大发却是眼眶一红,责怪道。
“好了好了。”杨枫哭笑不得:“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凄凄惨惨的,真跟送行似的,放心吧,绝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保证。”
“你还说!”邱大发抹了一把眼角:“小枫,好歹也吃点垫垫底。”
杨枫噗嗤一笑:“做鬼也不能做个饿死鬼,是么?”
“小枫!”梅若华也受不了了。
杨枫马上投降:“不是我不吃,实在是怕花了妆,被华彪看出破绽,那就因小失大了。”
“枫哥,你时时处处为我们着想,我们……”邱大发泣不成声。
梅若华道:“大恩大德,我们铭记于心。”
杨枫摇摇头,索性不再说话,三位哥哥很敏感,都快哭成泪人儿了。
五点五十,两辆车停在西郊垃圾处理厂入口处。
说是入口,其实整个处理厂四面开阔,根本不设防,只是这一侧有条可供小车来去的小道。
星沉月落,天微微亮。
邱大发跳下车,拨通华彪的手机,并开了免提:“华彪,我们到了,你个王八蛋在哪儿?”
“发哥,这天才刚刚亮,急什么?”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人带来了没有?”
“带了。”
“报警了没有?”
“没有。”
“我能信么?”
“你没长眼睛!”
“等等吧,天大亮了,我就给你电话。”
“华……”邱大发一个“彪”字还没出口,手机便发出阵阵忙音,再打居然关机。
杨枫摇摇头:“这个华彪,算准了你们投鼠忌器,不敢报警。”
这时,邱大发手机响了,他忙不迭接通,华彪的声音传来过来:“两辆车停到五百米之外,人再回到原地。”
说完,立刻挂断关机,根本不给邱大发讨价还价的机会。
“这个王八蛋——”邱大发一口钢牙几乎咬碎,然后无力的朝梅若华挥挥手:“照做。”
与此同时,一公里外,一栋十一层的小高层,楼前停着一辆武警牌照的吉普牧马人,楼顶天台趴伏着两个人。
洪天娇讲狙击步枪架起来,调试瞄准镜,判断风速。
一旁的杨战天扫了眼,撇着嘴道:“八五式的老古董,7。62mm口径,能行么?”
“杨爸爸,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不是很有底,都没试射。”
“发现华彪没有?”
洪天娇逐行扫描,半晌摇头:“没见华彪,不过杨大哥六个人在步行。呵呵,杨大哥扮相真逗,就像要挨枪子的死囚。”
“嗯?”杨战天老大不高兴,瞪了洪天娇一眼。
“呸呸,我口无遮拦,童言无忌,杨爸爸,你别往心里去。”
杨战天摇头苦叹:“你忒不靠谱,赶紧找个点试射一发。”
“嗳。”洪天娇眯起一只眼,寻找一个合适的射击目标。
……
苗德龙、梅若华押送着杨枫,时不时推搡一下。
邱大发也是这般对待朱荣荣,朱荣荣虽然没被绑着,似乎走路不大灵便,动辄一个趔趄。
李虎黑着脸,紧随其后。
华彪应该就在暗处,所以,做戏得做全套。
一行六人走到原地,就是那间李虎、李二丫住了多年的简易房前,天刚好大亮。
邱大发拨打华彪的手机,这次通了。
华彪只说了句站着别动,别挂电话。
一轮红日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里艰难升空,大伙儿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垃圾里,看到慢慢冒出的几个黑点。
黑点走得很慢,渐渐走近了,大家也看清楚了。
华彪左边胳肢窝支着一根自制拐杖,勒在大衣的腰带上别着一把手枪,两大一小三个女人被捆成了粽子,绳索的一头攥在华彪右手里。
双方相距约莫五十米。
见到亲人,女人首先失控了,因为嘴巴被封着,喊也喊不了,就挣扎这往前跑。
邱大发三人也失控了,奔向各自的亲人。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黎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