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豪的父亲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他模样狼狈，神色慌张，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
“你是修行者，我是普通人，你不能杀我！”陈父叫嚣道。
姜黎的眼中没有情感，而这时纪宝贝走过来，径直一掌拍在陈父的头上，取了他的性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纪宝贝的话有些陌生，这根本不像是之前那个爱说笑的纪家大少。
姜黎听了，一阵心塞，看着满头白发的纪宝贝，久久无言。
而这时，纪宝剑带着离界石牛砚，准备偷偷溜走。
“可恶。”
纪宝剑阴揣揣地偷瞄了姜黎一眼，暗道：“这家伙居然没死，难道离界石牛砚没有坏？这样一来，纪宝贝岂不是又要重新得宠？怎么会这样？看姜黎的样子，像是从离界石牛砚中得到了极大好处。不行，我得回去禀告家族长辈，让长辈出面，向姜黎讨回石牛砚中得到的宝物！”
纪宝剑自以为自己的行为很隐秘，但殊不知，在姜黎的映照星辰之下，一切跟情绪有关的东西，都无从藏匿。
“站住。”
姜黎路过纪宝剑的身边时，停下脚步，在他的身后道：“回去告诉你家中长辈，这一笔账，我姜黎……记下了！”
被姜黎突然叫住，纪宝剑浑身紧绷，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姜黎说完也没有动手，他才松了口气。
“是，是。我一定转告。”纪宝剑逃也是似的离开了。
“兄弟，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直至此时，纪宝贝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看着姜黎，几欲泪流。
“你我之间，无需多言。”
姜黎的心中颇为难受，此次的得失无法计较，无法衡量，纪宝贝所承受的一朝白头的痛楚，他最为清楚。
姜黎心中长叹一声，对于这份情谊，他只能记在心里，留作后报。
一念及此，姜黎不禁暗暗发誓：“日月为证，此誓言长存。若我姜黎有飞龙在天时，则世上永无缚纪氏兄妹的绳、杀纪氏兄妹的剑！如违此誓，天地人神鬼共诛之！”
姜黎深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纪宝珠身上。
纪宝珠的生命特征并不稳定，像是飘摇的烛火，随时可能恢复旺盛，但也随时可能熄灭，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缘。
“我已经联系了易先生。”
沐明伦走了过来，刚才他动用了秘术，现在气息虚浮：“他就在龙海市，很快就能赶到。宝珠交由他来医治，应该没有问题。”
末了，看出纪宝贝眼中的生分，沐明伦又道：“我知道有些问题你们想问，那咱们就换个地方吧。现在先安顿好宝珠。”
这一点，三人没有异议。
由于纪宝珠尚且身处险境，姜黎死而复生的喜悦几乎被冲淡为无，众人的心头都还蒙着一层浅浅的阴霾。
另一边，高楼之上。
“易先生，您真的要去救纪宝珠吗？”
易先生身后的斗篷人不解道：“那沐明伦把事情都推到您的身上，姜黎岂不会是要怪罪于你，与您心生罅隙？甚至，大打出手？”
易先生微微一笑：“如果你对姜黎的判断是这样，那我很怀疑你能不能完成接近姜黎的任务。你知道刚才为什么是纪宝贝动手杀了陈父吗？”
“为什么？还请先生明示。”斗篷人恭敬问道。
“因为姜黎的身上还有文明教化下的人性，纪宝贝怕姜黎犹豫，怕他为难，就替他做了脏活。”
易先生呵呵一笑，又道：“说是人性，不过是奴性罢了。他毕竟年轻，成长在十三圣人教化下，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文明法治等遗留道德的影响。但科技文明的时代已过，修行的时代到来，真正立教著书、教化万民的圣人不出，便没有真正的道德和秩序。眼下所谓的平和、文明和教化，只不过是一触就破的泡沫。生于斯、长于斯的人并不能自知，他们不过是十三圣人豢养的猪猡和奴隶罢了。”
易先生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其意之坚定，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动摇的。
“学生鲁钝，不能明白。”斗篷人回道。
“那你就把我接下来说的话背下来！”
易先生语气一变，变得郑重无比：“接触姜黎时，不能浮于表面。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个处世不深的少年，你对他好，他就一定会对你好。你对他差，算了，不能对他差。知人，才能利用人。你以后要继承我的衣钵，一定要将人心摸透……”
“学生铭记在心！”
……
“姜黎，你的拳势虽然凶猛依旧，但和以前相比，总感觉少了点东西。”
沐明伦看着姜黎的眼睛，摊开双手，诚恳道：“我无意窥探的你的秘密，但我想说的，你应该也能明白。银针的封印，是我和易先生共同决定，虽然骗了你的母亲，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你已经回不来了。我就明说了吧，真要是让它借壳重生的话，会死很多人。”
“你这是什么话！所以就让姜黎死吗！”纪宝贝握着拳头，气愤难平。
姜黎倒是神色平静，他明白沐明伦在说什么。
他拳头中少的东西，正是侵略之火那股侵略的凶意！
“这是一笔理不清的糊涂账。”姜黎皱着眉头，但语气还算平静，道：“沐叔，我不会怪你。但，宝珠有了什么问题的话，我会找易先生谈谈。”
沐明伦愁眉依旧难展。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的明白。”
姜黎起身，望着窗外的繁星，道：“你和易先生的做法看似没有错，但是其中存在一个致命的前提，就是假设！
你们对于形势的判断，一切都是基于假设。
总不能，你觉得一个孩子活不到一百岁，就提前杀了这个孩子吧。又或是，主观认为某个人可能会成为罪犯，就提前把他逮捕起来。基于未来可能发生的罪行，而对现在清白的人进行审判，那是不负责任的混蛋行为！”
说到这里，姜黎转身看向沐明伦，道：“沐叔，你杀了我一次。这说明，我在你心中不值得。说明，我不值得你去赌！沐叔，我不怪你。我只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