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体的强大，必然伴随着个体的牺牲。
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还将是如此。
陈锋武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不舒服，很不舒服。而且，他还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感到不舒服的人。
“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
陈锋武没有再争辩什么，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枪，是没有自己的意志的。
龙海市，昔日的四大家族，隐隐只剩两家。失去了掌舵人的王、李两家，就像是漏水的木舟一样，摇摇欲沉。豹子猎狮，群狼伺虎的事，正在上演。但这一切，已经和姜黎没有关系了。
纪宝珠病情好转，尚未苏醒，姜黎便踏上了前往蓬莱求学的旅程。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让他一点一点改变了原有的认知，使他清楚的认识到隐藏在当今时代之中的混乱。
侠以武犯禁，拥有了强大力量的修行者是不会甘心束缚在律法的条条框框之下的。虽说这方面帝国一直在压制，但人的野心，又岂会如此容易掐灭？最终，星星之火，必成燎原之势，野心家们将会挟裹着天下人陷入龙蛇并起混乱的时代……
姜黎揉着眼角，对未来的预期有些不乐观。
纪宝剑对离界的使用给了他很大压力，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一切都在律法的光辉之下。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有十三圣人法令对高阶力量的限制，在地球上普通人还能拥有三百年前那样的秩序生活。现在看来，是他天真了，是他力量不足，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修行世界的真正面目。在小小的龙海，尚且如此，那么在龙海之外呢？
一念及此，姜黎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和平时代都已经如此残酷，那么在那段黑暗时代，又该是何等的血腥呢？
从血腥中给人们带来希望，并重新制定秩序。这便是十三圣人的功德。
虽说沐明伦对十三圣人称圣之事剖有微词，但姜黎还是知足的。毕竟没有当时十三圣人的平定天下，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和平年代，甚至可能没有他。
收起渐行渐远的想法，姜黎看向窗外。
白云层层。
层层白云之下是废墟中重建的城市，经过百十年的发展，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怎么样，很不错吧。”
姜黎正出神之际，坐在他旁边一路并无交流的女生突然开口搭讪道。
“嗯？”姜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身边这个束着马尾，身材纤瘦的女孩是在对他说话。
“看起来很美，让人忍不住想守护这份安宁。”姜黎回道。
“守护……嗯，你的说法倒是少见。”少女的颧骨上有一点芝麻大小的黑痣，很自然地就能吸引到他人的目光：“现在天下太平，十三英雄境界更上一层楼，足以称圣。那帮外域修士疯了才会来触十三圣人的霉头吧。”
姜黎的视线从少女的美人痣上移开：“国虽大，忘战必危。”
“我也是这样想的。”
少女露出温婉的笑容，道：“所以我才会拼命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大修行者！”
姜黎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你也是修行者？”
少女点头默认。
姜黎一下来了精神，追问道：“那就怪了。你的身上根本没有强大的波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普通人一样。你真的是修行者吗？”
“当然呀。”
少女声音像清泉流响一样好听，回道：“感觉是会骗人的。眼见的可能是幻觉，触摸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欺骗一个人的感觉，虽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只要掌握了法门，稍加修行，就能做到。”
闻言，姜黎深深点头，人还真是不可貌相，这个世界真的是卧虎藏龙。
“这次的航班是往蓬莱岛的。”少女又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来往于蓬莱之间的，一半都是修行者。都像这次航班上一样，乘客中有不少超凡秘境的修行者。”
“真的有那么多吗？”
姜黎颇为震惊，少女口中的“不少超凡秘境修行者”，他只零星地感觉到了两三个。如果真的像少女所说的那样，那这个世界着实有点恐怖。
“圣人法令的存在，就是为了淡化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修行者隐匿气息，不被人感知到，是很正常的事。而且……”
少女顿了一下，眉宇间有些郑重的英气：“蓬莱岛只是名义上归属帝国管辖，但实际上并不在帝国的掌控之内。就像是封建时代的诸侯国一样，在蓬莱岛，自有一套以蓬莱大学为核心的规矩。”
姜黎注意到少女的说辞，是规矩，而不是法律。
规矩可以变通，但法律只能钻漏洞。
一个是人治，一个是法治。
两个不同的说法，本质上是地球本土文明和修行文明的碰撞。
“这里来往的人，是真正的三教九流。或是身居要务的帝国官员，或是更名改姓的江洋大盗，或是猎奇游玩的外域修士，人员驳杂，时常有流血事件发生。想要在这种地方活得久，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隐匿气息，不让对方摸清你的底牌。”少女语气严肃，告诫道。
“受教了。”
姜黎郑重感谢，心中也开始思索隐藏气息的办法。
“一点小事。”
少女摆摆手，又道：“你来蓬莱岛干什么？也是为了碰碰运气吗？”
“碰运气？”姜黎没听明白。
“对！蓬莱大学的科技学院在招生，只要体质契合，就能破格成为蓬莱大学的学生。我想……去试试。”提到招生时，少女的眼睛中露出向往之色，但其中还有一些藏得很好的忧虑：“看你的样子，并不知道此事，那你来蓬莱岛所为何事？”
“上学。”
姜黎淡淡回道，他已经通过了陆善平设下的考验，有资格成为陆善平的学生。
“也好。”
少女缓缓说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蓬莱岛是有几所中学，依着蓬莱大学所建。在那里上学的学生，多半是非富即贵。你在那里读书，还是要留点心眼，千万不能随意得罪人。说不定，某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家里面就有几位超凡秘境的家人、亲戚……”
“其实……”
姜黎抽了抽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来上大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