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在，姜黎的选择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虚清一了。
扪心而问，他也知道与众人为敌，不是理智的选择。可有些时候，地球人就是会犯蠢，做些看起来很蠢的事。要不然，为什么会有“愚蠢的地球人”这个说法。
姜黎是在做蠢事。
但，做蠢事的是远不止姜黎一个人。
姜黎知道，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若是没有两百年前，父辈们的牺牲，现在的地球人恐怕已经落到了亡族破家、为人奴仆的下场！
死囚可以死，但死的方式同样重要。
交易？牺牲？用这些无用的＇垃圾＇，换取帝国的＇英雄＇？
这种逻辑，姜黎只想发笑。
诚然，拿死囚的命来换蓬莱大学地球学生的命，确实划算。但是，这笔看似划算买卖里，却赔掉了一份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帝国法律的正义！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不能所有东西都能拿来调侃，都能拿来交易。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如果连基本底线都没有，那么这样帝国，又有什么资格，扛起“文明”两个字的大旗呢？
没有文明，就没有教化。
没有教化，那帝国的本质，又和亿万地球人痛恨的域外修士们有何区别呢？
姜黎将这一点看的透彻，所以更加对章佳愿失望。
在这短暂时间里，又有一队被拿来换命的奴隶，被送上了擂台，这其中，就包括那个被吓哭的小孩儿。
小孩儿双手被捆，像个腊肉一样，被人用锁链拴着，吊在死擂上方，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身体。
“不要怕……生死如常。”在小男孩旁边，是和他同为奴隶的中年地球人，他微微笑着，神态淡然，满满都是对死亡的蔑视。
“叔叔。”
小男孩抿着嘴道：“好像……我好像没有那么怕了。”
姜黎听了，心都在颤抖，看向南宫策的眼神，十分复杂。
有不甘，有愤怒，有希冀，有绝望……甚至，还有乞求。
求你了，不要杀他们好吗……
姜黎低下头颅，所有的不甘和愤怒，亦或者其他的情感，悉数变为了最漆黑的仇恨！
引弓射箭！
姜黎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做徒劳无功的事。
漫天的罡气箭矢，来势汹汹，威力惊人，但都因为距离的损耗，而被南宫策轻易挡下。
“看来，我们之间无法善了了。”南宫策深深叹道：“来日你我，必有一战。希望你不要死在这里。”
说完之后，天空染血。
“奴隶”的血液，溅到周奇言脸上，像凶猛的山洪一样，几乎要冲垮了周奇言最后的理智，以至于脸南宫策话中隐藏的信息他都没听出来。
很快，擂台中横陈了几十具尸体，古砺剑也离开了死擂。
姜黎看着地上那些罹难的同胞，眼睛干巴着，明明想哭，却没有泪能流的下来。
在他身后，张孝慈的身形显现，拖着漆黑的长剑，模样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抽象。渐渐的，甚至没有了人的形体……
“蓝姐姐，他好可怜啊。”小女孩俯视着姜黎，心中已经不忍直视。
“喜怒皆是众生。想要保持心性的超然，就不能将自己的喜乐代入其中。小瓶儿，记着，你是一个观察者，是一个裁判，秉公行事，除此之外，在这裁判台上，不需要有多余的情感。”
“蓝姐姐”这样说着，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众生皆苦，神佛也渡不过来。”
死擂中。
坚持的东西，被人当面撕成了碎片。
姜黎跪在地上，落魄的模样，就像一个丧家之犬一样。
“姜黎！”
章佳愿在场外喊道：“你再有三道天罚痕迹就能出来了，我已经让队长送人来了！”
“住口……”姜黎的拳头重重锤在石质地板上。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对章佳愿说道：“放他走？怎么可能？他杀了莱卡诺，就算是把他挫骨扬灰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放心吧，我会带他出来的，废掉他的修为，用链子拴在他的脖子上，当狗一样养着！”
章佳愿身体一惊，骇然回头，看到的是一张阴鸷的脸！
神裔社团团长，普鲁托！
早在先前，普鲁托就和陈修风等人达成交易，趁着奴隶入场、换人的机会，把神裔社团的人塞了进去。
死擂中，又成了十人满员！
神裔社团的人，从四面八方围来，包围住姜黎。
但姜黎只是跪着，一言不发。不过，他却不是向死难的同胞祭奠，而是向死去的自己哀悼！
哀莫大于心死。
姜黎觉得，他已经死了。
就像小时候懵懂无知的时候，从大人口中，从鬼神怪谈中，得知的臆想中的幽灵鬼怪一样，姜黎也看到了很多像幽灵鬼怪一样的东西。
他们……从罹难同胞的尸体上冒出，轻飘飘的，脸上都没有痛苦。
“生也无常，死也无常……生死如常。”
男人沧桑的声音响起，又多了一分解脱。
小男孩的脸上，也不再泪水纵横，换上了一张笑脸：“叔叔，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其他的幽灵鬼魂也在喃喃诉说，走在周奇言的四周，真和假交融，虚幻和现实不分彼此，他们就像是环绕太阳的行星一样，朝着姜黎招手……
姜黎如陷癔症，但却露出了一脸诡异的笑容。
“蓝姐姐，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小瓶儿看着姜黎，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是……”蓝姐姐的注意力都在姜黎身上，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不可思议的说道：“怎么可能……传说中的境界，欲为诸佛龙象，先为众生牛马，这种映照，应该不可能再出现的！”
“蓝姐，真的是那个让境界以其为名的映照吗？”小瓶儿年纪虽小，但出身豪族，见识匪浅，此时也认出来了姜黎的映照。
这一点，书中都有记载。
“映照星辰……秘境修炼体系开创时的第一个映照领域，就是星辰映照！而后，第三小境界便是因此以＇映照星辰＇为名！”
普鲁托看着姜黎，眼睛中的仇恨，迅速变成了忌惮：“快动手！杀！杀！绝对不能让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