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妮扫了高冰一眼，转头看向林阳，一眼无奈：“这位是？”
林阳更无语，瞥了高冰一眼：“这是高冰，我兄弟。”
高冰闻言眉毛一挑，仍旧一副猪哥脸望着王亚妮：“对，我是阳哥的好兄弟，姐姐怎么称呼。”
说话间高冰右手伸出递到王亚妮面前。
王亚妮冷冷瞥了他一眼，抬头看向他身后的polo车：“这是你的车吧。”
高冰忙不迭点头应是，王亚妮哼了一声，绕过了他，直接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林阳，你来开车。”
林阳听到王亚妮招呼，冲高冰咧了咧嘴角：“小冰，你联系蔡全友，把这家伙弄走。”
跟着林阳转身走到车旁钻了进去。
高冰站在远处，冲着副驾驶座上的王亚妮热情招手。
然而王亚妮只有一张侧脸对着他，再没多看他一眼。
小polo一路电射而去，高冰满脸含笑低下头来看着偷摸睁眼的陈建伟，抬起一脚冲着陈建伟的脑袋就踹了过去。
可怜陈建伟刚刚醒过来，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高冰哼着小调“咱老百姓啊，今儿个儿真高兴……”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小polo一路去远，林阳侧头扫了王亚妮一眼：“去哪？”
王亚妮摇了摇头：“我来的匆忙，没有拿到局里的公函，你在京城有住的地方吗？”
“有，太爷爷也在，我先带你去见他吧。”
王亚妮闻言一愣，自打十年前她离开青川镇派出所后再没见过这位林家老族长了，往日里每每路过青川镇，王亚妮更是绕路而过，林峰的死，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如今拿到了切实证据，可以把张茂华绳之以法，王亚妮的心绪宽松了很多，听林阳这样说，轻轻点了点头。
车子一路回到市区，七拐八绕来到小帽儿胡同附近，林阳停下车来，示意王亚妮接下来的路就要步行了。
王亚妮对此却毫无惊讶表现，抓了抓背着的小包，与林阳并肩走进了胡同。
胡同里出奇安静。
离着小院越近，林阳心底不安越发强烈。
到的后面，他已经快步跑了起来，王亚妮跟着大步奔跑。
大步跨入院子，院子里空无一人，林阳快步直奔屋口，李艾米闪身走出挡在了他的前面。
林阳抬眼望去，李艾米眼眶通红，脸上泪痕兀自没有擦干。
台阶下的林阳仰头望着李艾米，张开嘴来说不出话。
李艾米看到林阳，抬手捂住嘴巴怕自己哭出声来，泪水顺着指缝滑落，下一刻，李艾米扑入了林阳怀中。
祖英去了。
去的安详。
在林动怀中，睡着了。
再不会醒来。
林阳抱着李艾米，他胸前的衣衫已经湿透，许久李艾米才缓缓站直了身子，已经肿起来的双眼望着林阳：“阳子哥，祖奶奶……”
面色悲苦的林阳点了点头，抬手盖住李艾米的头发：“我知道。”
这时王亚妮也到了林阳身后，看到这幅情况她已经猜到了一些，没有开口说话。
不多时，又有人走了出来。
一身素色长裙的黎玥。
“你回来了。”
林阳抬头看向黎玥：“嗯。”
“祖奶奶走的很安详。”
“恩。”
“进去吧，太爷爷在等你。”
李艾米抽身站到一旁，抬头看到王亚妮，瘪了瘪嘴道：“亚妮姐。”
说着话，李艾米眼眶中的泪水又要控制不住，黎玥走上前来，从后面抱住李艾米，抬头看向王亚妮：“王队长，好久不见了。”
王亚妮在安南多年，自然认识黎玥，只是她没想到黎玥也认识她：“黎小姐，你好。你怎么也在这？”
黎玥怀里的李艾米抬头说道：“亚妮姐，她这是阳子哥嫂子啊。”
李艾米话音落地，王亚妮满脸惊色。
她抬头望去，林阳早就进屋去了。
许久，林阳满脸平淡走出屋门，没有对三女多说什么，只是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打着电话，林阳一路走出小院，走到了胡同口。
不多时，一辆东风猛禽从远处缓缓驶来，一路来到林阳身旁，高冰从车上跳了下来。
“阳哥，陈建伟安顿好了。”
“恩，开进去吧。”
林阳抬手一指身后小帽儿胡同，高冰闻言一愣：“你确定？这里可是禁地，不知道多少眼睛二十四小时盯着呢。”
林阳摇头道：“车钥匙给我。”
“还是我来吧。”
高冰说着话上了车，林阳转身往胡同里走去。
猛禽车开进胡同口，左右不过留下三十公分距离，但依旧走的很是平坦。
一路来到小院前，三女站在门前各自垂泪。
林阳跳下车来，抬头望向三人：“都不要哭，太奶奶最爱看到你们笑的样子，跟我一起笑着送太奶奶最后一程。”
黎玥闻言最先深吸一口气，咧嘴笑了笑。
王亚妮抬手擦了把眼角的泪水束手站在一旁，只有李艾米，仍旧捂嘴恸哭着。
黎玥王亚妮二女，一左一右抱住了李艾米，李艾米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林阳抬步走进小院，高冰跟上，二人一路走过院子进了屋子，来到祖英的卧房。
林动背着手背对着房门站在窗边，林阳二人走进卧房：“太爷爷。”
林动转过身来，抬眼看向二人：“去吧，尘归尘，土归土。”
林阳点了点头，与高冰一道走到床边，把依旧黑色长衫罩体的祖英拦腰抱起。
入手不过四十多斤，林阳第一时间感受到了祖英的体重，心下一惊。
林家村里有句老话一直流传。
“体之重，魂为最。”
如今的祖英，是真的英魂归去了。
林阳抱起祖英，林动转过身去，仰头看向窗外。
一颗老泪从深陷的眼窝中慢慢滚出，林动摆了摆手，再没说话。
林阳抱着祖英，缓步走出卧房，走出屋子，走出院子，上了车子。
三女从屋门外，一路跟着走到院子外面。
没人哭，也没人像林阳要求的那样挤出笑脸。
不过几人，却满是肃穆。
林阳抱着祖英坐进车里，高冰上了驾驶座。
引擎启动，猛禽车缓缓后退而去，一路退出胡同口。
被林阳阻止而留在原地没有尾随的三女，在看不到车尾的瞬间，嚎啕大哭开来。
听到胡同里的哭声，高冰眼眶也是微红，努力忍着不要泪水落下。
而林阳，他的脸上挂着笑，一直低头望着祖英，间或抬手理下祖英额前落下的一缕白发。
没有哭，没有泪。
他在以叫祖英开心的方式，送别这位传奇老人。
一代女侠，终是到了尽头。
猛禽车早早去了，三女各自止住了哭，相互扶持着往院子里走去。
突兀的，胡同外警笛声响起。
一阵由远及近，却一直没有见到警车影子。
须臾，数道人影步行走进胡同。
当先一人警服披挂在身，年近花甲却龙骧虎步，斑白头发下脸色急切。
王亚妮抬眼看到来人，吃了一惊，顿住身形。
来人一路走到院门之前，王亚妮抬手向来人一个标准敬礼：“首长！”
王信抬头看向王亚妮：“你是？”
王亚妮身姿挺直，敬礼的手没有落下：“我是南江省安南市局王亚妮。”
王信闻言眉毛一皱跟着嘴角一弯：“是你啊，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怎么来京城了？”
王亚妮一时没有回话。
王信又瞥了黎玥和李艾米一眼，看到二女身上家常衣服道：“我要进院，烦请通报下。”
黎玥抬头看向王信，她也认出了这位电视上常见到的人物，摇了摇头道：“您请回吧，祖奶奶已经不在了，这院子里没有您要见的人？”
王信闻言大吃一惊，上前一步抬手扣住了黎玥的手腕。
黎玥一阵吃痛，眉毛蹙起痛哼一声。
李艾米看到，抬手打在王信的手腕上：“你做什么！”
王信这才惊觉失态，收回手来看向王亚妮：“王……王亚妮，她说的是真的吗？”
王亚妮扫了黎玥一眼，冲王信点了点头。
瞬间，王信头皮炸起，再次挺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让路。”
叫王信惊讶的是，不止黎玥和李艾米挡在了他的面前，王亚妮也横向一步站在了李艾米身旁。
王信抬手指向王亚妮：“你，你们……”
这时，院子里脚步声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叫他进来吧。”
黎玥闻言先一步让开了，王亚妮跟着拉住李艾米的手让到一旁。
听到声音的王信更加警觉，走上台阶，抬头看向院里。
一望之下，王信满脸疑惑，再定睛一瞧，王信双股战战。
林动抬头看向王信，眉毛微皱：“王信？”
确定了林动身份的王信大步上前，比王亚妮更加标准的敬礼，身姿笔挺，双脚分开六十度，右手高高抬起，手掌平直丝毫不颤，大声吼道：“独立团联络员王信见过林帅！”
林动微微点头：“你来了也好，通知给该通知的人，祖英已经不在了，她的葬礼不需要任何人参加，她守护了数十年的……我会守护下去。”
一句话说下来，似乎费了林动好大的劲：“你去吧。”
王信一直没有放下的手掌仍旧紧绷着，大声回道：“是！”
再不停留，王信转身走出院门，带人一路去远了。
林动在院子里没有走开，低头看到老槐树下的躺椅，慢慢踱步过去，坐了下来。
抬头看向头顶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林动慢慢躺了下去，躺在了藤椅上。
藤椅晃晃悠悠，林动晃晃悠悠。
一如数十年如一日的祖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