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个大厦，只有他们这一层楼亮着灯，办公室里的同事一个不少，都在加着班。
黎染推开门，大家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着埋怨。
“瞧瞧你干的好事！现在全部门的人都要因为你的失职加班！”
“一份文件磨磨唧唧到今天才给，重要数据还全都没改！你脑子是被屎糊了么？”
“这么紧要关头，下午还要请假！你的心都完全没在工作上！整天只想着怎么引诱男人吧？”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赶紧想办法补救，而不是在这里谩骂指责。”刘姣站起来，替黎染说了一句话。
也只有她眼神里没有责怪，黎染投去感激的目光。
承受着大家的怒火，黎染默默回到工位上，打开电脑，这才发现她的一份对接文件忘记替换，让大家白忙活了一下午。“对不起，是我的工作失职，连累大家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黎染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她重新将正确的文件发到了共享邮箱中。
“道歉有什么用！这次若出了什么事，你一个人承担，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有完没完？小染已经把正确的文件发来了，大家赶紧加班加点，还来得及。”刘姣试图压制群情激奋的情绪。
“这可不是小事，不说清责任我可不干了。凭啥让大家替她背锅！这新的文件还不一定是对的呢。”
正在大家争执不下的时候，霍叙言冷着脸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还不知道我的秘书办这么热闹？”他冷厉的五官，给人一种严肃的疏离感，威严气势令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大胆的人上前汇报，她看了黎染一眼，像霍叙言这样对工作一丝不苟的人，黎染这回吃不了兜着走了。
“霍总，黎染她玩忽职守，居然将重要的文件发错了！现在害得大家都要跟她一起加班！”
黎染紧张得来回搓手，不敢看霍叙言。
沉默了一阵，依旧清冷的声音响起，仿佛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加班不是有加班费？”
霍叙言的眼神有些冷。
众人俱是一愣，连忙说道：“我们不是不愿意加班！为公司在所不辞，只是……”
“只是不惩戒此事的罪魁祸首，恐怕不能服众。”
刘姣焦急地拉了拉黎染，示意她赶紧求情，她紧抿着唇。
既然错了就该罚，她不会因为这个为自己求情的。
霍叙言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黎染，她更紧张了，努了努嘴。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因为你的失误拉低了整个部门的工作效率，现在罚你写一份检讨，扣三天工资。”
“这……”
刘姣眼睛一亮，众人吃惊地张大嘴巴。
有人小声嘀咕，“这惩罚也太轻了吧。”然后附和声渐渐大了起来。
霍叙言有些不耐烦，看了傅言一眼。
傅言会意，上前一步说道：“此事虽是黎秘书有过失，但好在没有造成公司损失，她已经受了相应的处罚！今晚，是霍氏给你们发加班工资，你们有责任有义务将工作完成好，虽再有怨言，耽误了明天的投标，那后果你们就自己掂量吧！”
众人噤声，傅言的话没人敢反驳，大家不情愿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黎染来我办公室一趟。”霍叙言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对不起。”黎染低着头，不敢看他。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失望。
她看到霍叙言正迈步向自己走来，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她跟前。
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冷，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三月的暖阳，“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没有责怪，没有迁怒，甚至问都不问这件事，而是担心她累着了。
最近，黎染总是医院公司两头跑，早已身心俱疲。
不知怎么的，一股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霍叙言面前露出了自己软弱的一面。
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这次就连声音都哽咽了。
从小到大，从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过。
霍叙言皱了眉头，“只会说对不起？”
黎染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了一句，“我要回去加班了。”
“把资料拷上来。”说完，霍叙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酷寒。
仿佛刚才的关心从未发生过，但已将黎染的心海掀起巨浪。
没有安慰，语调也冷冷的，可黎染觉得心里很暖。
此后，黎染往霍叙言的办公室跑得更勤了。在他那里，她学到不少别人想学也学不到的商业知识。
“小染，你脸怎么这么红，思春啊？”中午一休息，刘姣便来找黎染了。
黎染刚从霍叙言的办公室出来。
也只有在她面前，刘姣才卸下了高冷的伪装。
刘姣的调侃让黎染红了脸，逗得她哈哈大笑。黎染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她那羞恼的表情。
“你还笑，只会笑话我。”黎染轻轻锤了一下刘姣的肩膀。那力道，就如同挠痒痒一般。
刘姣叹了一口气，黎染闹起脾气来都这么温柔，和大Boss谈情还不得吃亏呢。
“不信，你可以自己找面镜子照照，看我说的是不是假话。”说完，她还真从包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
刘姣还真不是无故调侃的，黎染整个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有时不自觉地流露一种媚态。不得不说，这样的黎染多了一种别样的韵味，还是蛮好看的。
人还是那个人，就是有点不一样了。
黎染还真从刘姣手里接过镜子，煞有其事地照起来，又惹得刘姣笑了起来。
“快点走吧，一会儿食堂人又满了，没位置坐。”刘姣说完松开黎染的手，大踏步走在她前面，推开了食堂的门。
在黎染看不到的角度，刘姣脸色黑沉下来，又伸手将门掩上了。
此时黎染刚好走到她的身后，疑惑充满了眼眸。“怎么了呀？不进去吃饭？”
刘姣抿唇朝黎染一笑，“食堂满人了，我们去天台吃吧，正好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虽然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黎染也不疑有它，高高兴兴地拉起她的手。“也好，天台安静。”
拿出饭盒，两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跟大Boss在一起，你会觉得有压力吗？”刘姣问道。
黎染顿了下，“当然有啊。”霍叙言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有些捉摸不透。跟他在一起，她平白招了许多的妒忌。
但更多的，是霍叙言一直在帮她。出钱出力帮她摆平家里的烂摊子，在她受侮辱时会护着她。光是金钱，她就一辈子也还不完了，就别别提情分。
这是不平等的关系，她当然有压力了！
黎染想着，眼睛都微眯起来。
“你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显然刘姣会错了意。
嗯？！“我当然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在乎你啊姣姣。”
黎染俏皮一笑，捏了捏刘姣的脸颊。有这么个关心她的朋友，黎染心里暖暖的。
“你少贫嘴，不吃你这套。”刘姣撇头象征性地躲了躲，便任由黎染掐着她的脸蛋。
“吃完了，我们下去吧！”
天台的风有点大，吹着二人的头发交缠在一起，背影纯真美好。
刘姣匆匆与黎染告别后，脸色沉了下来。她并没有回办公室休息，而是气势汹汹又奔往食堂。
食堂里靠后的位置上，坐着秘书办的一些同事及几个其它部门的人。
“黎染工作能力也不怎么样，居然还能在秘书办这么重要的部门待这么久，那还不是靠的下作手段。”
“我早就看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不爽了，还想教我怎么做事。”
众人一句接一句，都对黎染充满着恶意。
“可不是，上次害我们全部人加班，霍总轻描淡写就放过她了。”
“就是贱呗！能力不行，身体力行！”她将最后那个词咬得特别重，大家都大笑起来。
刘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重重将门推开了，发出“砰”的一声响。
把她们都吓了一跳，纷纷朝门口望过来。
刘姣面色不善，阴沉着脸。
“大家都是同事，为什么要这么做？”背后说别人坏话，排挤同事，她没想到这些人的心理怎么会这么阴暗。
众人见是刘姣，松了一口气，根本没把她这个小人物当回事。
“我们说的不对吗？黎染本来就是靠爬上霍总的床才进的公司啊。而且黎染那人，看着就心机深，装着一副清纯的白莲花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捅刀子。反正霍总护短，她是没事的，倒是连累大家。”
“小染不是这样的人，别忘了，上次你安排会议弄错时间，还是小染帮你改的。还有你，经理交代的任务有几次是按时完成的？是谁帮你们说好话？”刘姣气得肺都要炸掉了，都是白眼狼！
黎染总说同事之间要和睦相处、互相帮助，她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当老好人，但是能帮的她都会帮忙。
不领情就算了，还败坏黎染的名声。
被刘姣指出忘恩负义，对方只是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只不过假惺惺罢了，装什么老好人。”
“就是，我还记得上次她害得我们整个部门加班，她倒好，自己跑去和霍总亲亲我我了。”
“你！我们劝你们做人还是积点口德，免得死后下地狱。”刘姣跺了剁脚，脸都气红了。
她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口水战岂是她们的对手？刘姣只好警告了她们便离开了。
办公室里，霍叙言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实木桌面，侧脸冷酷。
人事经理站在他面前瑟瑟发抖，霍叙言另一只手翻看着这些工作日报，用笔在几个人的名字上划了叉。
本来，这些小职员的人事任免无需他来操心，人事经理也不知高高在上的霍总怎么忽然有兴致查岗起来。
这些人的命运……
下午，财务部里热闹得如同街市，她们拿着补偿金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突然被开除了？而且还都是她们几个！
“一定是黎染吹的枕头风！她也就只会这些个本事了。”
“对，一定是她！”她们只不过说了几句她的坏话，不然怎么会毫无征兆地被开除。
“这种只会狐媚事主的女人就是个祸害，谁靠近她谁倒霉！”
经理站在一边已经不耐烦了，“你们自己工作完成得怎么样心里没数吗？赶紧领了赔偿金就走吧，记得到我那里拿解除劳动合同！”
被开除的这几人，工作本身就存在毛病，迟早是要被优化掉的，可怜她们还不自知。
黎染吹枕头风害得同事离职的事传遍了霍氏上下，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大家多少防着她，黎染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小染，你可别太生气。”刘姣叹了口气，在黎染的追问下，将自己听到的议论告诉她了。
她沉默了，此事真的百口莫辩。
她心里有点歉疚，人都是跟风的，她总不能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被开除这个惩罚太严厉了！
她一直相信凭借自己的真诚，大家一定会对她消除误解的。
“你也不用自责，她们也算咎由自取。”刘姣的安慰并不能让黎染心里好受。
她又做了傻事，自己主动跑到经理面前，要求主动承担被开除的人的工作！
刘姣怎么拦都拦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真是个傻妮子！”
黎染，傻得可爱。
霍叙言知道黎染的举动之后，也是无奈摇头。
“要不要我去把工作安排给别人？”傅言问道。
“随她去。”霍叙言不赞同傅言的做法。
如果黎染是要减轻自己的罪恶感，那么就给她安排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