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太子卧寝忽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呵。檐下守夜的小太监正打着瞌睡,听见这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
小太监恍恍惚惚,还没寻思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只皂靴便踹向他心窝子。翘着兰花指的老太监骂骂咧咧道:“蠢东西,指望你小子守夜,还不如指望只狗崽子。这是你能睡的时候吗?!”
小太监垂着脑袋不敢反驳,呐呐道:“干……干爹,我下次不敢了……”
老太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啊你,恐怕等我这副老身子骨进了阎王殿,你小子都不能在太子爷的手底下露头。 ”
“干爹,您别这么咒自己。”小太监嗫嚅道,“怪瘆人的。”
老太监被他气得够呛,索性也不理睬了。拗过身便进了屋内。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呀?可是梦魇住了?”老太监一脸关切地奔到榻边问着。
太子封明爵坐在宽大的雕花木床上。他喘着粗气,额角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连后背都湿透了。榻旁留着一盏照夜的孤灯,火苗暗淡微弱,穿透过薄薄的纱幔,照在太子的右半边脸上。
老太监是个惯爱察言观色的,他用余光偷偷瞟向太子爷的脸上。竟然瞧见了明显的惊慌与恐惧。
太子爷可是了不得的尊贵身份。谁让这位惧怕成这样?老太监心中暗自嘀咕。
太子粗鲁地一把掀开榻边垂下的纱幔,随后披上外衣。径直往书房而去。
老太监忙不迭跟在回头,唤道:“主子爷咧,这才二更天。您要去哪儿啊!”
太子没好气地回道:“孤要去书房。你别跟着了。”语罢,太子大步向前,没有片刻停留。
书房内,烛火通明。太子坐在长案后头,皱着眉头起草密折。
他写完折子,想起方才的噩梦,还心有余悸。自打那日封炎墨从他府上救走凤千璃 并放下那一番狠话后。太子心里便一直惴惴不安。封炎墨能做到摄政王之位,便足以证明他绝非善茬。朝中得罪过封炎墨,大多没有好下场。这点太子是清楚的。
而先前掳走凤千璃之事,使得太子将封炎墨得罪了个彻底。他害怕封炎墨不知何时便会暗中下手报复。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刚梦里,太子便梦见自己被封炎墨一剑斩杀,血漫了一地,脑袋咕噜噜地在地上滚着,闭不上眼。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先下手为强。太子看见案牍上写好的密信。将其用蜜蜡封好,又唤来暗卫:“送出去。”这暗卫近来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替主子传递与白羊国白挚太子的信件。自然知道这信件该给谁。
于是暗卫沉声应了个是,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太子这才舒了一口气,只有干掉封炎墨,他才能真正安寝无惧。
天还没亮,这信件便到了白挚手中。白挚割开封口的蜜蜡,将折好的信件展开,靠近烛台细看。
行动提前?
白挚看完后,略思索了一会儿。他心中暗道,看来是这封明爵近来受了不小的刺激。不过——
白挚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将信件靠近火苗点燃。不过,这倒恰恰合了他的心意。吞并长空国,干掉那该死封炎墨。他早已等候多时!
火苗顷刻间将密信吞噬成灰烬。战火也即将燃起。
长空国近日朝堂之上的主要议题,便是与白羊国的战事。
皇帝焦头烂额,朝臣们争论不休。一派主和,提议派使臣前去议和,以期休战;一派主战,义愤填膺,誓要给白羊国些颜色瞧瞧。
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庄严的正殿一时间竟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
两派骂战之时,封炎墨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向前一步,说道:“臣以为,宜战不宜和。”
封炎墨的摄政王之位不是虚衔,而是实打实的权柄。朝中追随者无数,哪怕就是拥护太子的那群大臣,对于摄政王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因此,他的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皇帝正被吵得耳朵疼,他虽不喜封炎墨影响力如此之大。可到底是止住了那些聒噪的大臣。此刻,皇帝倒是愿意让他多说几句。
封炎墨道:“我长空国并非边陲小国。若是惧而不战,岂不惹人笑话。此次一旦示弱求和。恐怕日后那些不入流的小邦也疑我朝无能,想来分一杯羹,挑起一连串边境战事。”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此话在理。不过,由谁来做出征的主帅呢?”皇帝心中也有了成算,却故意不说,等别人提议或主动请缨。
太子听到这儿,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了。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儿臣以为,此事既由摄政王提议。那由他来担任此次主帅,便是再合适不过了。”太子巴不得封炎墨直接战死前线,省得他日夜担惊受怕。
皇帝对自己儿子的提议自然满意。若战败,他便有理由处置封炎墨;若得胜,那也是于朝局稳当有益的事。怎么算,皇帝都是赢家,他自然欢喜。
不过,皇帝是个喜欢做面上工夫的人。他假装为难地说道:“虽说是为了百姓。可摄政王毕竟新婚燕尔,抛下新娘子去了战场。朕觉得有些愧疚呐。”
封炎墨懒得看这对父子的假戏。他愿意出征,是为了长空国上上下下的百姓,而不是为了这对虚伪至极的父子。
“国事为重。臣之妻也会体谅的。”封炎墨拱手道,“臣愿意任此次出征的主帅。望陛下成全。”
皇帝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是答应了。皇帝道:“既然摄政王心系百姓,主动请缨。朕也不便再多加阻拦。此次出征,便由摄政王率兵领将罢。”
太子闻此,嘴角一丝诡异的笑。他迫切希望封炎墨早日奔赴战场,最好死在那里!如此一来,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封炎墨淡漠接下旨意。朝会便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