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怎么来了？”淑妃笑吟吟地接待着凤千璃。她穿着藕荷色洒金的细绸子衣裳，两侧耳垂各悬一只圆润的淡粉珍珠。眉宇间神色柔和，与往常大为不同。
“娘娘，实不相瞒。我此次入宫，是……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您说。”凤千璃目光落在淑妃初显怀的腰身处，神色有几分不忍。
淑妃却还未察觉，她热情地拉着凤千璃的手，邀她落座。亲自将糕点清茶递在凤千璃跟前的檀木茶几上。
“何事？”淑妃问道，面上仍然带着舒缓的笑意，“王妃但说无妨。”
凤千璃眼神淡淡扫过殿中的几个奴婢，没有说话。
淑妃瞧见凤千璃的眼神，也了悟了几分。不过这几个侍女都是她的心腹，淑妃觉得一般事也没必要瞒着她们。于是，淑妃笑着看向凤千璃，温声说道：“王妃莫担心。这几个是从娘家带进宫的，打小儿就伺候着本宫，不是碎嘴的人，可以放心。王妃不必担心她们会出去乱说些什么。”淑妃眉眼柔和，说话声音如清风拂面，让人倍感惬意。
凤千璃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坚定起来。她以极郑重的语气对淑妃说道：“娘娘，此事事关重大，千璃不得不谨慎，还请您见谅。”她目光意有所指地又扫过一旁静立的侍女。
淑妃脸上神色也凝重了些。她抬起染着浅粉丹蔻的芊芊玉手，对侍女们命令道：“本宫与王妃要聊些体己话，你们且出去罢。”
几个侍女恭谨地福身，柔声齐齐应下：“是。”随后低垂着头，有序地往外头走。
她们还没走出殿门，淑妃想了想，唤住她们：“都给本宫放机灵着点，好好守着外头。若是有些不长眼的，想往咱们这儿殿内凑近，务必妥当打发了。”淑妃眼神望向侍女们，唇角勾起一丝笑。她补充道，“本宫指的是哪些人，你们应该晓得。”
“奴婢们明白。”侍女们回道。自打她们家娘娘有孕后，常有些陌生的内侍婢女的面孔，在她们宫殿的附近打转，瞧那慌张模样，就不是做好事。有些似乎还是程宁殿的人，不好撕破脸皮动手，便只能寻由头驱赶走。她们家娘娘早不胜其烦。
淑妃复又摆了摆手，慵懒道，“下去罢。”
侍女们只片刻工夫，便全出了殿门。暗褐色的雕花殿门被合上，缓缓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刻殿下只剩两人，淑妃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问向右手边坐着的凤千璃。
“到底是何事，引得王妃如此谨慎？”淑妃那细长的柳眉轻轻蹙起，“不知道怎的，本宫感觉闷得慌，好像……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目光急切地投向凤千璃，期盼着她开口。
淑妃娘娘的预感其实没错。凤千璃心中怅惘，但却没有再藏着掖着。
“娘娘此番有孕，又晋了贵妃之位。千璃本该祝贺才是。可、可福兮祸兮。千璃不愿见娘娘伤心，可有些事还是必须得亲自告诉您。”凤千璃的目光轻轻落在淑妃初显怀的腹部。
凤千璃的目光并不隐晦，淑妃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左手长长的珐琅护甲紧紧攥住蚕丝绸帕，有些颤抖地问道：“王妃所要说之事，莫非食是与本宫肚子里的孩儿有关。”
“正是。”凤千璃点头，她问道，“娘娘可还记得，千璃曾跟您说过，您的身子被毒物侵蚀已久，就算是用药仔细调理了，也很难有孕。”
时日久了，淑妃对那日的对话也记得不大清楚。她仔细想了想，模糊有个影响。“本宫记得王妃这话。可十天垂怜，瞧着本宫膝下凄凉，还是送来了一个孩子。”淑妃神色有些难过，“这孩子，莫非会有什么问题吗？”
凤千璃抿紧的唇动了动：“娘娘，镜花水月终是空。我不想骗您。你腹中的孩子，”她顿顿，神色无比认真而严肃地说道，“是生不下来的。”
最难开口的话都已经说了出来，凤千璃也不有所隐瞒，将一切事情都摊开了，坦白告诉淑妃：“您身体里残留的毒素还很多，孩子在肚子中撑不过十个月。就算你执意要生下来，恐怕……”
凤千璃有些不落忍，却还是说了出来：“恐怕也是个死婴。”
此话如晴天霹雳，直直劈在淑妃的头顶，炸了计惊天动地的响雷。
“什、什么？”淑妃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唯有手撑着一侧的圈椅扶手，才不至于跌倒。她声音哽咽住，抱着一丝希望，殷切地看向凤千璃：“王妃可有解救的法子？本宫入宫的时日也不短了，从未有孕过。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竟然也不能留住吗？”
凤千璃轻轻摇了摇头：“娘娘，千璃也无回天之力。请娘娘节哀，保重凤体。”
淑妃失魂落魄地坐下，一时笑一时哭地抚摸着腹部。她再开口，声音已沙哑而沧桑：“本宫连孩子的衣裳虎头鞋都预备好了。本来想着啊，也猜不准是个小公主，还是个小皇子，索性都备齐了，预备了好些套。本宫其实也不是非盼着生个皇子，想着以后去争一争更高的位置。”
淑妃哽咽了下，又很快地压了下来：“本宫只是想有个孩子伴着自己。”她眼里的光一寸寸熄灭，开口的话苦涩：“这宫里头呐，看似风光无限。可背地里的苦楚多的是。荣华如昙花，转瞬即逝。除却短暂的恩宠外，余下的还是漫漫长夜，一眼望不到头的难熬日子。若是连个孩子都没，实在是难熬。”
淑妃长长叹了口气，感慨道：“难熬呐。”
看着淑妃痛苦不已的模样，凤千璃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妥当的话去劝慰。只能道：“世间万事讲究一个缘法，娘娘与这孩子只是缘分未到。人若有来时，或许娘娘与腹中孩儿还能再续一段母子之缘。”
淑妃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苦涩极了。凤千璃看着都觉得心疼。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结果却留不住，这事搁谁身上都是个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