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长梦，她忽然惊起。
天光大亮，日光微暖渡过窗棂，一地清辉。
伏昭胡乱地想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将军，你醒了吗？”焚香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焚香进来之前，吩咐身边的人：“将军已经醒了，你准备热水为将军洗漱。”
有人无声去了。
焚香进来的时候看见伏昭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唠叨道：“早上天凉，姑娘怎坐在这里受风。”
她走过来要关窗，伏昭出声阻止：“瞧着是好天气，好久都没出太阳了，别关了，晒会。”
“好好好，阴了这么多天了，再不出太阳人都要长霉了。”焚香依了她。
“军师回来了吗？”
“还没呢。”焚香有些担忧地说：“瞧着都一个晚上了，我方才已经让小舟去看看了，他还没回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关府事宜繁杂，是得需要一些时间清算查封。”
两人说话间，阿奴端着洗脸盘进来，颇有些小心翼翼，进门后得了焚香的指示，他才慢慢把洗脸盘搁在矮几上。
先前连用筷子都不会的人，如今也慢慢学会了准备热水伺候人，虽有些笨拙，却很是认真可爱。
伏昭夸了焚香一句：“你教得甚好。”
“是阿奴聪明。”焚香谦逊，说道：“这些日子我教他做事，他很是认真肯学，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上手了。”
“做的不错，记得平日里多教教他说话，既然跟着我们，总不能一直不开口。”
她让焚香教他，是希望阿奴能够和普通一样活着，不要受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怜悯欺负。
这孩子自从上回被燕隐行送回来之后，明显乖巧温顺了许多，看来是开窍了，把他带在身边，也安心了许多。
“奴婢知道，以后奴婢多带他出去走动和人打交道，他应该慢慢就能开口了。”
“好。”
伏昭看向阿奴，温声道：“阿奴，听到了吗？好好学。”
少年拘谨地看了看伏昭，又马上低下头去，点了又点。
莫名，伏昭脑海里忽然飞逝而过上一世阿奴的最后的样子，心口猛的一痛，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心。
少年缩了缩肩膀，却没有逃开。
“回到建康后，带他去做几套衣裳。”伏昭叮嘱焚香。
阿奴现在穿的衣裳，都是从小栗子那拿来的，他的个子要比小栗子高许多，穿在身上不是很合身，显得局促。
“知道了姑娘，先洗漱用膳，军师应该也快回来了。”
伏昭刚洗漱完，小舟和亭央一道回来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亭央脸上有些疲态，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辛苦了。”伏昭顺手把干净的毛巾递过去，亭央胡乱地擦了一下，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焚香机灵，道：“奴婢去准备热水，让军师洗一洗身上的疲惫。”
她下去时，顺便还把阿奴和小舟带走了。
“辛苦倒是没有，就是……”亭央语气晦涩，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关浩真是个奇怪的，地窖里堆积了不少财物，可他身边的官家却说，关浩素来节俭，从来都不敢用那些银财，家中开支也全靠着他的俸禄，你说，他敛财做什么？”
大肆敛财又没有用，他没理由贪污惹一身臭名。
“清点出来多少？”
“足足二十箱子，虽然匡月楼所说的半数国库之财有些夸张，数目确也庞大惊人。”
“关浩是被东山王容巍设计陷害拉下水的，看他能悬崖勒马堵上身家性命来揭发东山王谋反罪行，是还有良知的，他大肆敛财贪赃枉法，多半是被逼出来的，做给东山王他们看。”
关浩只有变成和东山王他们一样的人，才能让他们放心，保全家平安。
要不是他截获那封密函，东山的这些秘密，还是无人知晓。
“可悲。”亭央轻摇头叹气。
“关家怎么样了？”
亭央的脸色瞬间灰暗了下来，凝着她低声道：“关浩死了，而且，他的母亲，也跟着去了。”
伏昭怔在原地，听得亭央沉声道：“关浩是用佩剑自戕的，他的母亲，是服了有毒的糕点，两个人都死在书房，我到的时候，书房里还有关浩的妻子和一个官家，两人哭哭啼啼的，却什么都不肯说。”
罢了他问：“这件事要细查吗？”
“不用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伏昭揉了揉眉心，接着说：“你还记得关浩中毒身亡的儿子吗？毒，是老夫人下的，关浩的妻子应该也是知情的，只是她们没想到孩子会忽然去找关浩，并且误食了糕点。”
亭央惊悚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如今关浩伏诛，老夫人心灰意冷，也为了赎罪，自然不会苟活，万幸的是，关浩的妻子没做傻事。”
她早有预感老夫人会做傻事，吩咐了老管家去看着，没想到，悲剧还是发生了。
应该是拦不住了。
“关浩还有一儿一女，他的妻子，是为了孩子吧。”
“他们现在在哪？”
“被燕隐行接走了，除了他们，关浩一众参与暴乱的亲信皆被关押在府衙大牢之中。”
“你怎么能让燕隐行把他们带走呢？我们回建康复命，需得带他们回去，该如何处置，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私自放走罪臣家属，可不是闹着玩的。
“燕隐行带他们先回建康，他与我简单交谈过，听他的意思，是想要亲自去皇上那为他们求情。”
伏昭静默了一会儿，叹道：“如此也好，燕隐行去求情总比我去好，怎么说，他的身份更合适。”
关浩是他的旧部，他去求情，有理由。
她去了，反倒是有些奇怪了，而且，关浩还有个兄长关励，事到如今，关励应当也不会坐视不管。
“有燕隐行替他们求情，他们逃过一劫的机会很大，所以我便由着他去了。”
“嗯。”伏昭应了声，又问：“崔千明那边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演了一通戏罢了。”
“奸佞小人。”伏昭眉目冷凝，道：“先让他蹦跶着，日后他的下场，指定要比关浩凄惨。”
亭央附和点头，“好了，别置气，我下令让他协助将士清理东山暴徒，这东山，很快就会清明许多，百姓也可归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