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轲把玩着酒杯，淡淡说道：“是啊，阿行，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般扭捏。”
听容轲这语气，伏昭奇怪地问：“殿下也不知？”
她还以为容轲是知道的。
“我该知道什么？”容轲凉淡地牵动唇线，“将军也看到了，我来得还比将军晚。”
伏昭和容轲难得一致，齐齐地看向燕隐行。
燕隐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豪爽地一饮而尽。
尔后把琉璃杯往桌上一置，倾过身来对上伏昭的眼睛，极为正经地说：“我想和夷兄结一门亲。”
莫说伏昭震惊，就是容轲脸色也都微微变了。
伏昭脑袋有些空白，敢情燕隐行给她送女人，问她缺不缺钱，就是为了这个做铺垫的？
缺钱，他可以用聘礼给满上。
她眼皮子抽~搐着，下意识看了一眼容轲，问燕隐行：“你也看上我那二妹妹了？”
如今侯府里头，适婚的女儿也就伏昭和伏君欢。
伏昭自动把资格给剔除掉了，想想，她今年已经二十二，且拖着病体，自是入不得燕隐行的眼。
那也就剩下一个伏君欢了。
可说起来，这席上，容轲和伏君欢暧~昧不清，燕隐行是知道的呀，这两个人就不尴尬吗？
伏昭看了看容轲，又看了看燕隐行，她今个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好兄弟之间，连喜欢的女人，都可以是一个。
“伏氏阿昭。”
燕隐行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帘，伏昭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以为他是在叫她。
猛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要娶的人，是伏氏阿昭。
伏昭完全呆住了，打死也没想到燕隐行会提起她来。
身边传来一丝响动，伏昭眼角余光瞥见容轲端着酒杯的手竟然颤了一下，酒溅洒出来，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晶亮的一片。
好久好久都没人说话，雅间里死寂无声，气氛诡异得耐人寻味。
燕隐行端睨着她，“怎么，夷兄不愿意？”
伏昭口齿哆嗦，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这一口一个“夷兄”，还说自己的辈分比她小，原这厮早就算好了的，娶了伏夷的妹子，那辈分自然没伏夷的大。
好久，伏昭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关切地问：“燕世子，你是不是病了？现在脑子还清醒着吗？”
燕隐行眯了眯眼，眼底掠过一线阴鸷。
“且不说我愿不愿意，就是阿昭也是极不愿意的。”伏昭端足了兄长的架子，一点儿也不委婉地说：“阿昭混迹乡野多年，粗鲁无知，和建康淑女大相径庭，燕世子，你是眼睛不大好使，还是病了脑子糊涂了？”
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多，伏昭被雷得脑子也不大好使了，实在想不明白燕隐行这是闹哪出。
这么些年，燕隐行一点儿心思都没用在她身上，毫无蛛丝马迹可寻，他到底为什么要娶她。
他这会儿说出来，真真算是惊悚。
“在夷兄眼里，伏氏阿昭就这么一无是处？”
伏昭看见，燕隐行唇边的笑意，已经森冷得让人后背发麻。
她硬着头皮点头：“不然呢？”
燕隐行敛去笑意，沉声落下一句：“她在你眼中一无是处，在我眼中，偏偏恰到好处。”
伏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觉得很冷，凉气从脚底心一直往上冲，四肢百骸都开始发冷。
缓了许久，伏昭才回过神来。
“燕世子，我知道梅妃娘娘催你催得紧，可你也不能拿我妹妹开刷，伏昭虽然养在乡下，到底是侯府正经嫡女，容不得你折辱。”
她能想到燕隐行娶伏昭的理由也就只有这个，再无其他。
“真心实意，何来折辱？”
“不行。”伏昭快疯了，冷声拒绝：“我家妹妹病体柔弱不能自理，攀不上你们北境王府高门府邸。”
也不知道她这话哪里触了燕隐行的笑点，方才还一脸阴鸷冷冽的男人，眼角眉梢上竟都凝上了笑意。
他端起酒杯把玩着，幽幽道：“是够柔弱的。”
也不知道那一日在城门外，手持软鞭要和他厮杀抢夺阿奴的伏昭，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那股儿神采，他硬是没看出哪儿柔弱了。
伏昭心虚，只得蛮横地说：“我说不行就不行，燕世子还是早死了这条心为好，免得两家为难。”
“我若是偏不肯死心呢？”燕隐行也来了劲，眯眼挑衅地和她对视。
男人眼底流光潋滟，眼尾微微上挑着邪魅痞气，满是志在必得的意气。
伏昭移开眼去，不敢和他对视。
“燕世子，话已至此，请你自重。”
丢下这话，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为了示威，临走时重重地把门甩上，“砰”一声巨响。
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的心脏承受不住，迟早要窒息死。
伏夷走了，燕隐行脸上的笑容瞬间无了踪影。
靠在椅背上，脸色难看。
容轲用帕子擦拭干净滴落在手背上的酒，状似无意问道：“你是来真的？”
他隐约记得伽辞那些酸溜溜的话，当时没在意，还以为燕隐行就是一时兴起，眼下看来，愚昧的是他。
燕隐行声色暗哑：“真了很多年了。”
容轲只觉得心头有把火在烧着，烧得他口干舌燥煎熬难忍，尚且有点理智支撑着，手里的酒一杯一杯喝着。
“伏家大姑娘未必有你这心思。”
“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燕隐行无端自信。
“人家连嫁你都不愿，何来以后？”容轲十分冷淡地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本以为燕隐行会颓然，没成想，他饶有兴味地说：“我就喜欢用抢的。”
行军作战，讲究先礼后兵。
今个，就是礼。
礼不成，那就兵。
容轲被噎了一下，连连咳了几声，“你当自己是土匪呢，强扭的瓜不甜，慎重一点。”
“当权者和土匪有何区别？”燕隐行扬眉笑道：“爷就喜欢强扭下来的瓜，甜不甜不知道，但爷喜欢。”
容轲彻底无语，此刻的燕隐行就像是一头倔驴，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过，一个人能有了这样的执念，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更不是一时兴起，是早早谋算过的。
细想想，燕隐行这心思，藏得足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