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外头站着，老远的就闻到一股肉香，陈梅香狠狠的吸了两下鼻子，然后说道，“饿一顿又死不了人，你媳妇咋就那么矫情？”
被陈梅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柳喜生低眉顺眼的没了声。
柳杰还在费劲的跟门口洗菜的老婆子喊着，喊的嗓子都冒烟发哑了，那老婆子指着一边，“老来我们家借厕所，旁边那么大片树林子不能解手咋的，掏粪坑也听挺累的慌的，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体谅别人的辛苦，就知道享受现成的。”
柳棉躲在人群后面憋笑，田秀丽用手肘轻轻地拱了她一下，使了严肃的眼色。
“哎呀，你们咋不直接进去，我婆婆上了年岁，耳朵背，来来，跟我进去吧。”中年夫人穿着朴素，眼睛炯炯有神的打量了一行人，皱着眉头招呼。
柳杰长长的吸了口气，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耳朵背的老婆子，与中年妇女说道，“那就换个耳朵好使的坐门口，省得有客人来全都让那老太太赶走了。”
中年妇女眼藏不屑，嘴上却和善的点头答应着，“就是，就是，你说的是呢。”
临到门口，她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来客八位。”
圆桌摆在堂屋地上，旁边盘了火炕，因着天气越发的暖和，没有烧，上面摆了个小桌，许是为了好看，小桌正中放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瓶，瓶子里插的也不是什么好花，都是从山上采下来的野花，五颜六色，倒也是别样的雅致。
柳棉打量了一圈，心中有了不少的想法，等会儿回了饭店，也要去弄些花来，就摆在大桌上，这个季节就是花的季节。
“上菜吧，上菜吧。”柳杰早上饭就没有吃，忍到现在，早就不耐烦了，拿了筷子砰砰的在桌子上又敲又喊。
柳更生听着心烦，一巴掌打在柳杰的后脑勺上，“小兔崽子就不知道安生点。”
柳杰瞪圆了眼，恶狠狠的瞥了一眼柳更生，“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能不能别打头？”
柳更生粗声责骂，“放屁，老子是你老子，老子想打哪就打哪！”
陈梅香不知道从何处端了一盘瓜子，一面吐着瓜子皮，一面怒声呵斥父子俩，“出来吃个饭，能不能安静点，一点素质都没有。”
柳杰立即笑呵呵的凑过去，又是帮陈梅香按着肩膀，“奶奶，等过不了两天，你就能天天嗑瓜子等着收钱。”
柳棉嘴角一抽，天天嗑瓜子还能收钱，是等着天上掉馅饼不成？
只有柳喜生望着端上来的一盆又一盆的肉菜，脸色发愁，“若是等会儿付不出来钱可咋整？”他嘀咕着，手往口袋摸去，钱都在徐兰花那，他身上连两毛钱都没有。
柳杰抬起眼皮子扫了一眼柳棉，“大伯，你犯啥愁，你看看咱们有钱人坐在这，能不给出饭钱？”
众人齐齐一块看向柳棉，她只是笑，不答话。
陈梅香瞅着她叹了口气，“算你还有点良心，这顿饭一来是一家人聚聚，二来也算是你给你个接风洗尘，道歉了。”
她道歉？她用得着跟柳杰道什么歉？
柳棉低下头，掩住眼中的不快，抬起头，重新露出笑颜。
一桌子的菜品，鸡鸭鱼还有一盘小河蟹，这样的规模在老柳家就是过年都没有的待遇。
陈梅香更是撒开膀子，吃的满脸都是油渍，柳棉只是拿着筷子晃了几下，尔后跟田秀丽说道，“妈陪我出去一下。”
田秀丽刚吃了小半碗饭，瞧着一众抢菜的模样，有些惊愕，迟迟没有动筷子，诧异的看了柳棉一眼，将眼前最后一块鸡翅加到柳棉碗里，还用眼神催促她快点吃啊。
柳棉捂着肚子，“妈，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要来那个了。”
田秀丽愣住了，“哪个？”
旁边的柳杰冷眼扫了一眼，“她来例假了。”
柳杰的声音很大，桌子上的人都听了清楚，除了只顾着抢肉吃的陈梅香，各个用讥笑的眼神看着柳棉。
不知道为啥，柳棉的脸一下子烧红了，拽着田秀丽的手，急忙的将人拉了出来。
田秀丽手上有油，见旁边的晾衣绳子上搭了条白色的毛巾，拿了擦手，刚给人放回去，就听着中年妇女忙跑进来，“哎呀，你咋用这个毛巾了？”
田秀丽吓了一跳，顿时窘迫的说道。“对不起，我找了一圈没见着手纸，我待会给你洗一下？”
中年妇女连连叹气，古怪的看了一眼田秀丽，“倒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毛巾不是手巾，是我们孩子他爸擦脚用的。”
田秀丽的手僵在了身前，这回倒是中年妇女不好意思起来，她小跑着到外面用压了一小盆水，“你用水洗洗，等着，我给你取手纸去。”
手纸取来，田秀丽擦了手，心里还是有些膈应，心情写满了一脸。
柳棉忍住笑，拉着她就往门口走。田秀丽一脸诧异，指着一边，用毛笔横七竖八的写着毛厕的纸板子。“厕所在那边呢。”
柳棉没理她，拉着田秀丽拔腿就跑，直到拦了一辆驴车，二人坐上驴车走上大道的时候，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满头的大汗。
田秀丽仍旧有些发懵，她莫名奇妙的看着柳棉，“吃着吃着饭你跑啥，人家毛主席都说了浪费可耻。”
“人家毛主席说的是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
田秀丽摆摆手，“都差不多，再说了，你奶他们还没吃完呢，咱们就是要走怎么着都得跟人家说一声吧？”
柳棉蹙眉，十分好笑的看着田秀丽，她妈还真是单纯，她翻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你总不能为了吃这顿饭卖了你闺女吧？”
田秀丽莫名奇妙的摇摇头，“你这孩子咋还越来越不讲理了呢，你妈啥时候说了为了吃这顿饭就卖了你了，你就这么不值钱啊？”
“你忘了柳杰说啥了？”
田秀丽一愣，抹了抹嘴边上蹭的油，“他那么说说而已，真能让你付钱不成？”
田秀丽和柳更生原本就是打算让田秀丽回去做饭的，是柳杰嚷嚷着柳棉付钱，众人才痛快的到山下的小饭馆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