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空缺的二十年哪里是她突然回来,一件礼物,一句关心的话可以轻而易举的弥补的呢,柳棉不可能要求赵景怀宽恕,就和她不愿意与柳家人和解是一样的道理。
他们都是将仇恨和不满深藏心底,却又不能放肆发泄的人。
柳棉缓缓的将脸贴到赵景怀的背上,泪水淹没眼眶,打湿了他白色的衬衫。
“啧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就不能读读书,看看报。”周兴虽然说着训斥之语,脸上,眼中却满满都是笑意。
柳棉沉着脸大声说道,“昨儿你吓我,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李阿姨,现如今你又吓我,是逼着我去打小报告么?”
“打报告都是没出息的才干的,再说了,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能是怕娘们的?”周兴虎着脸,掐着腰,手指头指着两人没好气的点着。
一只手掀起门帘,一把揪住了周兴的耳朵,“你方才说了什么,仔仔细细的再跟我说说。”
周兴疼的眼泪珠子都快出来了,一面又小心的瞧了一眼柳棉和赵景怀,“孩子们都亲要瞧着,你就不能给你男人留些颜面。”
其实,周兴的性子就应该像柳荫一样能压得住他,如若不然,就好似前一段时间,周兴自由无拘束的,一下子就放飞了自我,照着镜子都快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李阿姨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赵景怀愣愣的盯着,好一会儿,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的打量柳棉。
他这种深入探究的目光,瞧得柳棉面红耳赤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到何处去了,娇嗔道,“你这人,平白无故的盯着人家看什么?”
“我在想,如今你性子倒是柔顺,会不会婚后就变了个人?”
柳棉挑起眉头,她竟然当真在赵景怀的脸上看出来一丝惧怕,立即瞪着眼,掐着腰,厉害十足的大声质问,“你若是现在怕了,还不如就此打住?”
“切,我赵景怀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放心,就是山上有老虎我也敢上去闯一闯?”
柳棉忍俊不禁,忽而反应过来,“好哇,你故意说我是老虎?”她伸手去打他,赵景怀早有防备,一窜出了院子,两人你追我赶的跑出去。
倒是柳棉累的气喘吁吁的,赵景怀满面笑意的折回来找她,“我早与你说过,早上跟我出去晨跑是有好处的。”
柳棉白她一眼,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见路旁有石凳,立即一屁股的坐了上去,手做扇子似的在脸前扇风,即便不照镜子,她也能想象得出,自己面红耳赤的滑稽模样,偏偏一看赵景怀,他面不改色气不喘,眼看着还能再跑五千里似的,她就来气。
没错,就是嫉妒!
“你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看见你就头疼?”
赵景怀桃花眼好看的眯起,柳棉越是嫌弃,他就靠的越近,“怎的,我是大马蜂么,你还一瞧着我就头疼,若是身子生病,正巧赵大夫在这,给你瞧瞧。”
赵景怀装模作样的拉起了她的手,指头随之按在她的手腕上,忽而,柳棉的手反客为主,张嘴在他手腕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疼,倒也忍得住,赵景怀紧绷着脸,一动不动,许久,柳棉听不见惨叫呻吟,自觉没趣,松了口,白皙的胳膊上一圈血红的印子,眼看着就破了皮的模样。
柳棉用手指头狠狠的搓了搓,“你这皮莫不是厚比南墙,怎么不疼?”
赵景怀老老实实的回,“疼。”
柳棉揉着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抬眼望他,“疼为何不说,偏偏忍着,显你厉害?”
“你咬,我心甘情愿。”赵景怀的声音很轻,这话很甜,甜的腻人,若是旁人说,柳棉一定送他个白眼,但从赵景怀这样一向刻板又寡言少语的人嘴里说出来,却无比动听。
柳棉心中很是受用,偏生嘴上却说,“少给我发糖衣炮弹,你们男人的嘴就是惯会骗小姑娘的。”
赵景怀失笑,用力从柳棉的鼻子上捏了一下,见红了,立即松手,“你瞧瞧我,连捏一捏都狠不下心来,哪像你,就差给我咬下一块肉来。”
柳棉一巴掌拍在牙印上,“你这人忒小气了,与你在这顶着大太阳的吵架,还不如回家睡个回笼觉得好。”
“我托人让他们将你期末考试的卷子送出来,这次的题目你考的不错,提前一年高考,想来也是十拿九稳的。”虽说赵景怀很是信任柳棉,又将她的努力全部看在眼里,但凡过分在意的,都会过分的紧张。
赵景怀之于柳棉,比对他自己的事儿还要在意,还要担心。
柳棉摇摇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先不说,我的卷子呢?”她方才左右看了一遍,赵景怀没背包,身上全是轻薄的衣服,哪里能放得下那么一沓卷子?
“先说了,我晚上才好去再找你。”说着,赵景怀抻了抻衣服,指着街上一家照相馆,“本来早就想你跟我来的,后来有事儿耽搁了,还好来得及。”
来得及?
柳棉不解,“什么来得及?又不是生辰,又不是年节的,照什么相?”
前世是因为,柳棉觉得自己不好看,又瘦又小,身上穿的比乞丐又好不了多少,多是因为自卑不愿意照相,今世则是因为照的多了,给萧萧当了两年的模特,最时髦的衣裳,最流行的装法,最厉害的摄影师,她都见识过了,便更看不上这种不起眼的照相馆了。
赵景怀拉着她的手,唇角在笑,“你就当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柳棉看了看四周,“什么心愿?好好的说这些话,让我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能不去么?”到底,柳棉仍旧被推着进了照相馆的店门。
巴掌大的场地,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男人趴在门口,等赵景怀喊了几声,才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随手拿起了苍蝇拍,没精打采的问,“你们是要问路还是打听事儿?”
“照相。”
柳棉看到周围许多地方一层灰尘,想来平日都没几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