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莲能安心么,见着护士逃也似的离开,她捂着胸口,一阵窝火,上次肖家帮忙安排的病房,这大夫咋没这么不耐烦呢?
柳棉已经没有那么疼了,见李翠莲气呼呼的,“姥姥咋了?”
李翠莲忙跑过去帮柳棉坐起来,给她倒了些温水,“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东西,少喝些水。”
水杯子已经喂到柳棉的唇边,被推着小车进来的护士瞧见了,大声制止,“老太太不是跟您说了断水断食,就不能忍一会儿,你放心我这药里,身体需要的都里面了。”护士手脚麻利的给柳棉换了药瓶,又严肃的嘱咐了李翠莲几句这才匆匆地离开了。
柳棉看着李翠莲脸色不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姥姥,我不饿。”
李翠莲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你周叔,那柳家一个比一个厉害,他一个人怕是不好将你妈带过来。”
“若是我妈自己都没个主意,她来与不来有什么区别?”柳棉脸色的淡漠刺激了李翠莲的眼睛。
李翠莲格外诧异的看着柳棉,“棉棉,要不先睡会儿?”没吃饭没喝水,肚子时不时的还要闹上一闹,李翠莲担忧柳棉受不住,想着人一睡着了,疼啊还是饿的都不知道了。
柳棉摇了摇头,这一天从早到晚,她似乎都是浑浑噩噩的度过的,这会儿脑子里格外清醒。
李翠莲站起身来,探了探柳棉的额头,比之前来的时候,缓解了不少,这才松了口气,抱着杯子一口气喝了半瓶子的水,饶是如此,肚子仍旧响了起来。
“姥姥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在这没事儿的。”
李翠莲哪里肯答应,用力的摇了摇头,像是哄小孩子在柳棉身上拍了拍,“乖棉棉不怕,姥姥一直在你身边。”
虽然身上没什么力气,肚子里好似做装了一把螺旋刀似的搅,心里十分好受,身上的痛也就缓解了不少。
门打开,冷风灌堂,周兴脸上青了一块,带着一股冷风的腥味闯进来,他跺了跺脚,搓了搓手哈了两口气,紧接着田秀丽跟着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破兜子,不过几日,田秀丽整个人瘦的好似一副行走的骨头架子,这么多年,她身上就没多过二两肉。
李翠莲瞧了一眼,顿时红了眼,“你这是刚从哪逃荒回来?”
“我能是从哪啊,从我婆婆家。”说着,田秀丽将手里拎着的兜子送到柳棉跟前去,“这是你奶奶让我给你带来的。”一盘盘,一碟碟的,难得这么丰盛全是肉。
李翠莲瞥了一眼,都看见盘子里的鸡骨头了,“这是哪桌吃剩下的?”
田秀丽的脸色一下子发红,“哪能是吃剩下的。”说着,飞快的将鸡骨头挑了出去,“是,是我馋,路上饿了,闻着肉香偷吃了一口,自己闺女还能嫌弃?”然后,她伸手从篮子里撕下来一大块的鸡肉就往柳棉嘴里送。
李翠莲手疾眼快的推了回去,“这东西柳棉吃不得。”
田秀丽皱着眉头,“这都是好东西,往日过年才有的吃,你奶奶现在开店财大气粗,对你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小气了。”
李翠莲一伸手将田秀丽的手上的鸡肉夺下来,“她陈梅香给的东西,我孙女就必须吃,她算哪个坑里的萝卜,我们就必须让着她。”
李翠莲的火气撒的田秀丽一脸的莫名奇妙,顿时也不高兴了,“妈,我是你找来照看柳棉的,我婆婆好心好意的送来的吃食,你不知道感谢也就罢,至于这么翻脸么?”
李翠莲冷笑一声,“柳棉不是你肚皮里生出来的亲生闺女?你不应该来照顾么?”李翠莲扶着腰的手,狠狠的往里按了按,这几日的忙碌,诱发了李翠莲腰上的隐疾,尤其是在寒冬腊月,又寒又酸又疼,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姥姥,姥姥,天儿晚了您回去歇着去吧。”柳棉喊了李翠莲不管用,只好叫了一旁靠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的周兴,“周叔,你送姥姥一块回去。”
周兴倒是听话,立马站起来,“干妈,这有我田姐,是她亲姑娘,她会看着照顾的。”
李翠莲气呼呼的狠狠的瞪了一眼田秀丽,过往不究,田秀丽不能一头拉着柳棉让她孝顺,自己当妈的一点责任都不想承担,她总有老的一天,总会比他们娘俩先死,她可不舍得让她的棉棉受田秀丽的欺负。
“走,走。”李翠莲拿了外套,抱了抱柳棉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田秀丽等李翠莲走了,撕了个鸡腿,“棉棉,这真是你奶奶特意给你留的,闻闻可香了。”
柳棉躲开,摇摇头,还未说话,田秀丽倒是十分委屈,一把将鸡腿摔在盘子里,“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我好过,我容易么,家里家外的忙乎,你们呼来喝去的使唤我,想让我在哪就在哪,我是什么?我还算个人么?”
柳棉惊愕之于还是很高兴的,有自己的脾气,就是发现自我的开始,“医生让我断食断水,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
田秀丽惊愕的张大眼睛,盯着柳棉的小脸一阵瞧,“我说小脸咋蜡黄的看着妈心里真不舒服。”她冰凉的手摸了一下柳棉的脸,又连忙收了回去,叹了口气,“妈跟你说这些不是故意的,就是。
“是我奶还是我爸?”柳棉了然一切的望着田秀丽,从她脸上的愁云惨淡就该知道,这些日子她几乎没有一天是不好过的。
田秀丽低下头,盯着搅在一起的手指头,这种事儿让姑娘看地明明白白,作为母亲脸上说不过去。
“既然过的不好,为什么不回来?”
田秀丽皱着眉头,“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子还是别管了,哪有那么多事儿,不能吃不能就赶紧睡吧。”田秀丽看着就一脸繁杂,说完便跑到柳棉隔壁的床上,扯了被子盖在身上。
柳棉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田秀丽以往不是如此,多少苦都咬着牙往自己肚子里咽,现如今不是她不愿意藏,而是不愿意忍了。
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呼吸,这时候门忽然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