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迷惘地看着林似染。
“哪有重来的可能呢？”
“或许有，人每一次选择，都会有不同的结果，我想……也许在某个世界里，陛下没有做跟这个世界同样的选择，也许在那里，你和以诺姨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
林似染想，这不就是自己经历的人生吗？
她这一次没有选择被林夫人摆布，才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吗？”皇帝的眼神忽然温柔起来，仿佛也看到了那种可能。
“是啊，在那个世界里，以诺姨没有死，您或许没有继续当皇帝，也或许还在当皇帝，但她应该有好好地陪在您身边。”
林似染宁可这样去相信，人有时候也要有一点美好的期许和梦。
皇帝呼出一口气，道：“听你这样说，朕竟然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
皇帝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问：“如果是你呢？会怎么选？”
“我？”林似染不解地看着皇帝。
“是啊，如果你是朕，当初你会如何选？”皇帝问。
林似染摇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陛下，也没有陛下的责任，所以很难说处于同样的情境下会怎么选。”
“那么如果你是以诺呢？”皇帝又问，“在那样的情形下，该如何选？”
林似染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才道：“或许会和以诺姨一样，选择离开。”
“为什么？”皇帝问。
“因为明白当一国之君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很重很重，不想再成为您的另一个负担。”林似染道。
皇帝看着林似染，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盯着看。
“太子来对朕请求，让朕将你许给他为妻。”
皇帝忽然丢出这一句话，让林似染猝不及防。
林似染想，她脸上的表情，一定有一瞬间特别失态。
“很惊讶？”皇帝问。
“不……”林似染摇头，她想，也许皇帝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吧。
“你早知道他会跟朕请求赐婚？”皇帝问。
“是。”林似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皇帝又问：“你爱太子吗？”
林似染蓦然抬头看着皇帝，然后缓缓点头。
皇帝却摇头，道：“朕不太相信，不久之前，你对朕承认过，你喜欢陆家公子，难道你的心意改变得这样快吗？”
林似染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该面对的，始终也逃不开。
“我知道陛下会这么想，也很难不这么想。可是我没有撒谎，我曾经喜欢过陆公子。”
“那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又喜欢太子了呢？”皇帝微微拧眉，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这样听起来，实在像是个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女子啊。”皇帝不悦地道。
林似染深深呼出一口气。
“是。”
“是？”皇帝诧异，“不辩解一下吗？”
“无需辩解，的确如陛下所言，甚至连我自己也这样认为，人的感情是这样脆弱又易变的。”林似染弯了一下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意。
皇帝评价道：“那只能说明，你从未真心爱过什么人。”
林似染问：“陛下认为真心是什么呢？当陆公子在陛下和陆相的压力下，快速妥协，选择了宁荣郡主的时候，我应该依然痴心不改吗？”
“更何况……早在这之前，我已经放下了，因为知道，我和陆公子并不是一路人，我们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也可能正如陛下所言，我从未真星爱过他。”
“我始终最爱的人是我自己，我必须要爱我自己，绝不会为了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对自己的爱，如果要让我为了一个男人，无条件地退让，放下自尊和骄傲，那我万万无法做到。”
“即便是为了太子，也没有办法吗？”皇帝又问。
“没有办法。”林似染毫不犹豫地道，“如果他不曾坚定地选择我，因为有人反对，有人阻拦，就放弃了我，那么我依然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以最快的速度斩断这段感情，毫不犹豫地把他从我的心里，从我 的世界里踢出去。”
林似染目光如此坚定，充满无畏和勇气。
皇帝看着林似染，再度问：“所以还是不够爱吗？”
“如果在陛下看来，足够爱一个人，就应该为他牺牲一切，不要底线，不要原则，不要自尊，不要自爱，那我的确没办法做到足够爱。”
林似染笃定地道。
“真是个惊世骇俗的女子。”皇帝感慨道，“你让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了。”
“陛下如何评价都可以，甚至依然可以认为我就是那样水性杨花，朝秦暮楚之人。”林似染道，“可我为什么不能重新选择呢？难道陆公子可以重新选，我就不可以吗？就因为我是个女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在那日大殿之上，当着陛下和陆公子的面，一头撞死才对。”
皇帝皱眉，觉得林似染的语气太过激烈。
“但你也不该这么快就投向太子的怀抱吧？”皇帝疑惑。
“在陛下看来的确有点快了，但人生很短暂，我只是希望能够及时抓住幸福罢了，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当我发现自己的心意，发现殿下对我的真心，我就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如果我拒绝了他，或者继续等待下去，不是在糟蹋殿下的心意吗？”
林似染依然没有任何羞愧。
话说到这里，她甚至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就是要勇敢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她怎么想，就怎么说。
大不了，皇帝一怒之下，把她赶走罢了。
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要她死。
“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朕一怒之下，逼着你离开京城，永远不能再见太子吗？”皇帝问。
“陛下如果一开始就已经这样决定了，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哪怕我苦苦哀求，也似乎不起作用。毕竟当年陛下和以诺姨肯定也苦苦哀求过先太后。”
林似染一句话，简直如刀子一般戳人心窝子。
皇帝的脸一下就沉下来。
“大胆！”
林似染跪下来，却挺直着腰背。
“你就不怕朕责罚你吗？竟然敢胡言乱语。”
“陛下息怒，臣女一时失言，但也的确是臣女心中所想。臣女绝不愿意为了哄陛下高兴，或者说为自己开脱，就强行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欺骗陛下。”
“臣女不觉得自己努力去争取幸福有什么过错，喜欢陆公子没有错，现在喜欢殿下也没有错。我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林似染抬起头，目光无惧地看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