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未语泪先流。
“陛下，请……请不要降罪于染染，臣妇愿意替染染受过，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才会这样鲁莽冲动，请陛下千万莫怪罪！”
皇帝皱眉，不知道林夫人这是唱的哪一出，问：“朕还未弄清楚来龙去脉，怎么会谈到降罪的问题呢？昨晚在林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请陛下不要问了，都是臣妇不好，是臣妇对染染亏欠太多，才生出这许多的冤孽来。她父亲重伤在床，生死未卜，老太太也因为受惊而病倒了，小女雨儿也寻死觅活，家中真正是乱成了一锅粥，臣妇若非赶来阻止染染进宫，是半步也不敢离开家的，请陛下允臣妇带染染回家！”
说完，林夫人便一连给皇帝磕了几个头。
“你说的怎么那么乱？林爱卿怎么会重伤？林家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帝也真的是凌乱了。
“唔……”林夫人仿佛憋了很久一样，终于哭出声来，“自从染染知道她并非我亲生的之后，一直对我心存芥蒂，甚至怀疑我是害死她亲娘的凶手。家夫几番解释，她也不肯听，好好的一个家，闹得父女离心，都是我的错啊！”
“昨日也不知家夫和染染、雨儿这父女三人说了什么，竟被用簪子刺了胸口，险些就没了命。小女儿生性胆小，吓得跑出去，要跳河自尽，幸好遇到了福王殿下，殿下仗义相救，又把她给劝回来了，一直送到了家中。哪儿想到，福王殿下进了我家的门，还没坐下喝口茶，就和染染争执起来，染染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对福王出言顶撞，我们怎样劝她都不听啊……”
林夫人转而又对林似染道：“染染，你为什么这样不听话呢？母亲和你祖母还能害你不成吗？福王殿下也是为了你好，才出言劝诫，你怎么还连福王一起怨上了？他可是陛下亲封的王爷，连你父亲都不敢对福王不敬，你怎么能这样糊涂呢？你太不应该了！”
林似染的目光渐渐变凉，虽然早就知道林夫人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可这番黑白颠倒的言论，也着实让人气到内伤了。
更令林似染心寒的是，恐怕林家上下，会众口一词，把昨晚所有的罪过都推给她。
她忽然又想到了李兴旭的话，既然赌局已经开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哪怕撞到了南墙，也绝不回头，势要将南墙撞破才好！
“母亲！”林似染高声喊了一下，“母亲……母亲……我喊你一声母亲，您可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吗？如果您真的知道，又怎么能当着陛下的面，在这大殿之上，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林似染的声音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
“是，我知道……我知道福王地位显赫，身份贵重，是陛下和贵妃的爱子，是我不可冒犯的贵人……所以哪怕我死在他的手下，也并没有什么好怨恨的。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心里太苦了，因为这世上本该最安全，最温暖的家，我没有依靠，没有庇护……父亲倒在血泊里，我拼命想要救他，才保住了父亲的命，可母亲却说是我与父亲争吵，害的父亲受伤。”
“福王进了林府大门，就开始出言羞辱，我不敢反驳，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要考虑家人，考虑一切可怕的后果，我忍气吞声。可最后母亲也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维护我的话呢？我被福王一剑刺中的时候，母亲又在做什么？因为他是福王，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所以连这一剑，我也该咬牙忍下去吗？”
林夫人一时着急，便道：“你不要当着陛下和贵妃娘娘的面乱说话啊，怎么好这样污蔑福王殿下？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怨恨，可你不该说这样颠倒是非的话，染染……这样是要犯欺君之罪的，还不快给陛下赔罪！”
“那母亲如何跟陛下解释我这脸上的伤，还有身上的剑伤呢？是我自己刺的吗？”林似染看着林夫人，想知道，她到底编了一套怎样的瞎话？
林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染染，你自己怎么受伤的，难道还问别人么？你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狂，竟自己撞到殿下的剑上去，殿下都被你吓到了，这会儿便说是殿下刺伤你，染染……你是不是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不好的人，才听信了别人的奸计？”
林似染差点儿都想笑了，这瞎话编的，也亏她说得出口。
“母亲的意思是，我听了谁的奸计，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诬陷福王殿下呢？”林似染问。
“这……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林夫人惶恐地摇摇头，“但母亲相信，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你自己的主意，陛下……请看在染染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原谅她这一次，要是陛下怪罪，就怪罪臣妇吧！”
说着竟大义凛然要为林似染顶罪。
皇帝一直沉默着，好像也在看林家这两个人的交锋，而郑贵妃却有些局促不安地偷觑皇帝，时刻在观察皇帝的反应。
“林夫人的意思是，林小姐跟人串谋，要陷害福王，是吗？”皇帝问。
林夫人神情一僵，又赶紧求饶道：“陛下，染染只是年幼无知，容易受人蛊惑罢了，肯定不是本意，请陛下千万不要怪罪她！”
“那林夫人可知道，林小姐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呢？朕也很好奇，是谁对福王如此不满，要蛊惑一个女子，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去陷害朕的儿子！”皇帝似乎在爆发怒气的边缘徘徊。
殿内的气压陡然变得很低，连空气也似乎稀薄了很多，谁都不敢大声喘气。
林似染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抽抽噎噎的，完全不顾此时紧张的氛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状况外似的。
“陛下……臣女万万想不到，母亲……会这样说。”林似染哽咽难止，“就算我不是亲生骨肉，也是林家的血脉，何至于如此凉薄心狠？福王的剑好好地佩戴在身上，我竟也能撞上去，把自己刺个血洞么？世上竟有这样的荒唐事，那是不是福王的手摆在那里，我自己撞上去，给撞肿了脸呢？我身上这些伤，也全是我自己撞的，脚印也是我撞的不成？”